卢月又惊又喜,越发卖力。

场面一时high起来。

贺俊明说:“打赢钱多没意思,我们来玩‘诚实与勇敢’呗,大家都玩,妹妹们都过来一起玩啊。”

女生们也纷纷兴致勃勃过来了。

‘诚实与勇敢’,也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他们玩得非常简单粗暴,一人一张牌,最小的人接受惩罚。诚实与勇敢可以挑。

第一轮输的是个黄头发的男生,他说:“我选诚实。”

大家纷纷让他说在场女生谁最好看。

他看了眼江忍,然后说卢月。

卢月眼底忍不住漫出自得和喜意。

第二轮是贺俊明。

大家起哄问他初吻是在什么时候,和谁。这货砸吧了下嘴,仔细回忆:“初一?和我们班一个小萝莉。”

大家大骂他禽.兽。

又问初.夜呢?

贺俊明说:“滚滚滚,说好了一个问题,当老子傻呢。”

他毕竟和真的小混混不一样,豪门出来的孩子,再浪也不敢和人瞎搞。继承人是个敏.感又戳心窝子的话题。贺俊明这样浪的人都知道,吻可以乱接,床不能乱上。

上了说不好一半的家产还要砍成好几份。

当然这些却不足为外人道。

下一轮是个女孩子,也是职高的,贺俊明他们班的。她选了勇敢。

大家玩high了,让她在场随便找个男生亲个嘴儿。

他们这群人浪惯了,那女孩子也不拒绝。

她不敢挑江忍他们,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亲了一下。

大家纷纷起哄。

不知道玩到了第几轮,轮到了卢月。

她心跳飞快,选了勇敢。

她是七中的,大家怕她玩不起,于是说:“那卢月妹子你找个男生亲一下?随便亲哪里。”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江忍,而江忍一直单着。也是给个机会撮合。

卢月没拒绝,她红着脸,走到了江忍面前。

大家都面红耳赤起哄。

江忍低眸看着手中一张牌,是一张红桃九。

他无所谓地抬起眼睛,卢月不敢亲他唇,怕他生气,于是准备亲亲他下巴。

少年脸部棱角锐利,翘腿坐在沙发上,卢月在他面前半蹲下,唇快碰到他的前一秒。他抵住她肩膀,把她推开。

江忍也没什么表情,双指把牌翻开。

一张方片儿A,他说:“刚才看错牌了。”

于是接受惩罚的从卢月变成了他。

卢月失望又恼怒。

贺俊明赶紧圆场:“那大家快问忍哥问题吧,别客气,尽管问。”

在场的人除了贺俊明他们,鲜少有人知道江忍追过孟听。

有人信以为真,笑着问他:“忍哥现在在想谁?”

他们都以为他会说卢月。

这样的氛围,正好凑对情侣。

江忍点了根烟,氤氲的烟雾让他神色看不清楚。半晌他哑着嗓音说了一个名字。

他声音太低,那人没听见,露出疑惑的表情。

贺俊明离得近,一脸哔了汪的表情。

然后说:“唱歌啊,开始唱歌了,这什么‘诚实与勇敢’一点也不好玩。”等许久气氛重新恢复,贺俊明才啧了一声。

等除夕夜过去,他们都走了。没人敢开车,毕竟都喝了不少。夜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

江忍清醒过来,脸色黑得吓人。

贺俊明和他分开走前小声问:“忍哥你还想她啊?”

江忍说:“喝醉了。”他平平静静的,眸中无波无澜。

“忍哥,别想她了,没啥用啊,追不到。”

江忍垂眸,摩挲了下手上的伤口,少见没吭声。

“不想了。”他说,然而贺俊明已经走了许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给谁说。

~

每年元宵节,舒志桐都要带着家人回舒兰爷爷奶奶家。

这年孟听却不去了。

她以往去是因为舒兰央求,今年和舒兰彻底闹开。她不是人家的亲孙女,每次去都很尴尬。舒兰爷爷奶奶次次悄悄给舒兰和舒杨红包,孟听作为外人,也不想去打扰他们。

舒志桐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其余两个孩子走了,说他们很快就回来。

然而孟听得自己去买菜做饭。

过年比较麻烦的就是这一点,小菜市场关门,得坐车去大超市买。

她带上围巾手套出门,买好菜准备回家。这条街繁华,对面就是大酒店。她出超市的时候遇见了徐迦,徐迦拎着油盐酱醋,还有几大瓶可乐,笑着给孟听打了个招呼。

孟听不好不理他,毕竟是邻居,她点点头。

徐迦说:“我帮你拿吧。”

“不用,谢谢你。”

徐迦接话道:“明年夏天有许多比赛,奖金挺丰厚的,你会去吗?”

她点点头,坦然道:“去。”

她垂着长睫,看脚下水泥地面的裂痕,不笑也很美。空气中都是她的甜味。

徐迦笑笑没说话了。自从平安夜以后,他的心思被看穿,孟听就疏远起他来。然而他也没多介意,毕竟以前就是悄悄喜欢。只不过初中那会儿胖,没敢表白。

他们回家坐的是同一辆公交。

徐迦拿的东西比较多。

少年少女站在一起,倒像是一起回家,他帮她拿东西一样。

楼上就是台球吧。

何翰瞠目结舌看着对面公交站台的孟听和徐迦,又回头看了眼打进黑球的忍哥。突然明白,那晚忍哥为什么会回来。

江忍下个球没进,冬天这里面开了空调。闷得慌,他懒洋洋走过来打算开窗,何翰却一把把窗帘都拉上了。

江忍挑眉:“发神经?”

何翰说:“冷嘛。”

“窗户开了。”

“我开我开。”

他这样子明显有猫腻,不要说江忍,贺俊明都看出不对,笑嘻嘻过来反剪何翰脖子:“你小子看到了什么……”

何翰被卡住脖子:妈的智障!

江忍往楼下一瞥,一眼就看见了她。

不,是他们。

他轻嗤了一声,没说话,照样把窗户开了透气。何翰见忍哥还算平静,舒了口气。

直到孟听和徐迦一起坐上公交车走了好一会儿。

江忍已经抽了三支烟。

他后来一个球没进。

那时候二月末,还没彻底迎来春天。江忍死死握紧手中的球杆,最后一把扔开它:“艹他.妈!”

他疯了一样往楼下跑。

他们自己开了车来,江忍火大地启动车子。

竟然熄火了两次,他几乎是踩着油门在开车。

贺俊明看得战战兢兢:“完蛋。”

何翰哼道:“你他.妈个智障。”

“忍哥不是不介意了吗?都说好不追了。”

方谭啧了声,年少啊,该死热烈的动心啊。

孟听下车回家还有一段路,徐迦和她一起走。他是个聪明人,没有多话。情绪也是淡淡的。

路旁的小树抽出了新叶,他放慢步子,和她一起慢吞吞前进。

孟听偏头看他一眼,他神色平静。

他们走的绿化道。

江忍手背青筋鼓起,他发病了。几乎哆嗦着抽了一根烟,又被他恶狠狠吐出来。

直到他看见了他们。

他不知道哪里更疼更暴躁。

江忍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只能感觉到沸腾的血液,快要把他点燃。他有种撞死那个男生的冲动。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的心理医生说,他这种心理疾病,疏导不好就会成为犯罪者。

他突然想笑,医生没说错。所以她不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江忍一脚踩在油门上,他握紧方向盘,几乎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

然而到了最后,他狠狠一打方向盘。

车子从他们身前擦过去,狠狠撞上了树。

安全气囊弹出来,他脑海里一阵晕。额上的血顺着就流了下来。这种要么杀人,要么自杀式撞法,他却一声没吭。

他趴在方向盘上,久久视线被鲜血模糊。

他似乎,病得更重了。

孟听愣了许久,她几乎是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上了树。

徐迦也愣住了,他回头看车轮印。那人几乎没有踩刹车,疯了吗?

孟听认得这辆车。

人命关天,她几步跑过去,敲了敲窗户:“江忍。”

鲜血顺着他额头流下,滴在黑色外套上。

江忍没有反应。

孟听有点急了,对徐迦说:“你有电话吗?打一下120可以吗。”

徐迦摇头,他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他甚至觉察出微妙的可怕感。

江忍是想撞死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

徐迦说:“你别急,我去找人帮忙。”

事实上,路上遇到人出了车祸,哪怕是陌生人,都该帮一帮。

徐迦往小区跑去找人后,江忍终于缓过了这阵晕。

他抬起了眼睛。

黑黢黢的眼睛,死死看着窗外的孟听。

他没管脸上的血,摸索着把安全气囊弄了回去。

然后他开了车门,走下了车。

孟听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

他额头还在滴血,却仿佛没有痛感。下车向她走过来时,她几乎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江忍一步步逼近她,她一步步退。

这小区外面荒僻,她最后没拿稳手中的东西,苹果滚了一地。

江忍笑了:“我没死,你高兴吗?”

“……”孟听觉得他疯了,她眼中干净,想什么都很明显。

江忍啧了一声:“你怕什么?”

孟听东西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神经病啊!

她慌不择路,塑料袋里甚至蹦出来一尾不大的鱼。鱼腮帮子一扇一扇,在垂死挣扎。孟听到底年纪不大,虽然重活一回,可是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年,几乎快吓哭了。

江忍蹲下去。

等小区的保安和徐迦来救他的时候,他正在捡鱼。

鱼被他死死掐在手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