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以前招惹过她?”他这样想。可是又觉得不对,虽然他陈大公子风liu债多不胜数,但身材这么出挑的女生他见过后是不大可能再忘记的。

陈近鸿转着念头,望着这个戴着大黑框眼镜斜眼盯自己的女生,不知怎么,竟从她那土气的装扮上看出点冷艳之色来了。他放开杨小书,大步上前道:“好,我喝。”他端起一杯酒,就准备喝下去。

一只白玉一般修长漂亮的手拦住了他,白潇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提过两支完整的啤酒,白潇开了瓶,一瓶放到陈近鸿面前,一瓶自己拿着。她手搭到陈近鸿肩膀上,头微歪,陈近鸿能看到她的红唇格外盈润漂亮。这两瓣形状性感的红唇一张一合着,吐字:“哥们,要喝咱就对瓶吹!没趴下一个就都不准出这个门!”。.。

十三:眼泪在哪里

“好!干!”两个啤酒瓶对撞,声音清脆,还“咕咕”地往外冒起些泡沫。

陈近鸿没犹豫,他觉得很好笑。看到面前的女孩子很潇洒地仰起头,张开嘴,酒瓶里的酒好像从水龙头上淋下来,冲进她嘴里,忽然就想起了《笑红尘》那首歌。“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歌还是他记不清的哪任女友教他的,可他此刻眼中却只有对面喝酒的那个女孩子。她的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寂寞与亲切,被眼镜镜片一挡,竟莫名泛起些妖冶的光泽来。

两个人一瓶又一瓶地对着喝,竟都不吃一口菜,也不管其他的人,似乎就自成一个世界了,谁也插不进。

杨小书的脸色早就铁青,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当众发飚,心里的愤怒酸涩委屈却早已经泛滥成灾了。陈近鸿这个花花公子,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就还是一头栽进他的甜言蜜语中了呢!

“小书,”孙亭亭轻轻拉住杨小书的手,贴着她耳朵说:“这个白潇好可疑,你要当心了。”

杨小书咬着嘴唇不吭声,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吴明圣端着一碟菜凑到白潇面前,摇摇晃晃地说:“白,白潇,你好歹吃口菜呀,这样不…不行!”他酒量最差,早就醉了。

白潇摇手挡开他,也已经醉眼蒙胧,声音却颇有些气吞山河的猖狂:“没,没事,我们兄弟喝酒,是从来都不吃菜的!奶奶的,谁吃菜谁…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这架势,再一次把在场的都给吓到。

陈近鸿也有些醉了,大声叫好。

白潇“呵呵呵呵”地傻笑。在从前的寝室里,她的酒量可是排前头的,唯一喝不过的就是老大刘艺,拼个陈近鸿,那是小意思!可是这会,她又觉得自己醉得特别快,心一下子就沉淀了下来,满满是难言的复杂滋味,喝酒,喝酒,莫不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么?

眼睛开始发酸了,又有些痒,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破开坚硬又脆弱的心壳放肆地奔流出来。

“我,我要去上个…洗手间。”白潇说着,放下酒瓶,就踉跄着往门外走。

陈近鸿晃着沉重的脑袋伸出手来,“我…扶你…”

白潇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厉:“放开!你给我好好呆着,我自己…会走!”

她挺了挺脊背,拉开门,走出去,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脚步开始绵软了,像走在云端里一样,飘啊飘地飘进洗手间,上完厕所,到洗手池边洗了手,又捧了水,洗把脸。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傻兮兮的脸,还是觉得,不想哭。

走吧,腿往后踩了一步,又顿住——背部感觉有点疼,好像撞到了一堵温热坚硬的墙。

白潇张着迷蒙的眼睛,依稀看到镜子里除了自己,在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好高,居然比她都高了一个头。

“呵呵,”她笑:“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我走了。”她想迈步走,一转动脚,却是左右脚绊住,这回换成正面软倒在人家身上,倒像主动*一般。醉得一塌糊涂的白潇显然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她软软一锤面前人形抱枕的肩膀,继续笑:“真是抱歉,又撞到你了,我…这就走。”

人形抱枕微皱眉头,说:“小姐,这里是男洗手间。”

“啊,”白潇张了张嘴,鼻子里轻轻应出一声:“恩。”不就是男厕所吗?当然是男厕所啊。她脑子根本就没转过弯来,男厕所她都上了二十年,不上男厕所难道她还上女厕所?

人形抱枕再次提醒:“小姐,这里是男洗手间。”他望着靠在自己身上的醉鬼,心里有些不耐烦,其实他完全可以把她拎出门去,但看到她那醉醺醺的傻样儿,心里的不爽涌上来,又控制不住地想把她吓醒。

想像中尖叫没有出现,这个醉鬼却仰头望着他,怔怔地流下泪来。

她嘴唇紧抿,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却恍惚没有聚焦。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流下,缓缓滑过似乎沾了烟霞的明净脸颊,透过眼镜镜片,仿佛清晨雾迷时分染了朝露的睡莲,折射出无比瑰丽凄美的光彩。

他向来都讨厌女人哭,可这一刻,眼前女子无声的泪流忽然就魅惑了他,让他心底柔软处狠狠地揪了一下,准备将人推开的手顿了顿,反而划过一个弧顺势落下来,落到身前人纤细柔软的腰间,将人搂在了怀里。他又皱了皱眉,轻轻拿下怀中人的眼镜,看到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忽然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仿佛水仙滚珠,孤寂招摇,又仿佛睡莲乍开,皎洁慵懒而骄傲。

她泪水止不住地流,似乎在冲刷一段不能回首的破旧岁月,又似乎固执地要用一场无声的闹剧祭奠什么。

他止不住一声叹息,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将怀中人脸颊上的泪细细拭去,细腻冰凉的触感又让他心中微微一荡。再叹一口气,认命地将怀中醉鬼打横抱起,迈步走出这个女孩子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白潇感觉身体忽然就腾空了,不安地挣了挣,又感觉到处身之处温暖而安全,干脆就顺势伏了下来。这一场泪流的,仿佛洗尽了所有难堪与疲惫,让人心里一下子就空荡荡又实沉沉的,什么也顾不得,只想一觉睡去。

对面一个穿着蓝色雅痞衬衣的俊秀男生走过来,望着出现在男厕所门口的两个人惊讶地瞪大了眼:“沈…沈错,你怎么回事,上个厕所还从里面抱个美女出来了,你…你哪里拐到的人?”

无视掉朋友惊讶的眼和其他闻声看过来的人的暧mei眼神,沈错极淡地扯了一个笑,压低声音道:“别吵着她了,去上你的厕所吧。”

他迈开长腿往包间方向走,路上碰到一个服务员就开问:“认识这个女孩么?”他也就是随便一问,心里早做好了将人带到自己包间的准备。

没想到那个服务员惊“咦”一声道:“居然醉成这样了,她的朋友们在天蓝蓝包间呢。”

沈错点点头,说道:“谢了。”转过一个角往天蓝蓝走去。

天蓝蓝包间里此刻气氛怪异,几个男生都醉得很,女孩子们也有点微醺,陈近鸿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条凳子上,一手提着个酒瓶,另一手斜撑着脑袋,眼神涣散。杨小书气鼓鼓地坐在另一边,脸色灰白,任谁说话都爱搭不理。

管程程偎在齐锋怀里,望着男朋友酒后泛红却更显得温和的脸,一径陶醉。

金晶嘀咕:“白潇怎么还不来,菜也吃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吧。”

孙亭亭更是难受,人人都成双成对的,就她是一个人,白潇还能跟陈近鸿称兄道弟呢,她却孤零零的没人理。她现在后悔提议带上家属了,她更后悔自己怎么眼界那么高,总找不到一个合意的男朋友。

半掩的门忽然开了,一个极高大的身影横抱着一具玲珑起伏的娇躯出现在门口。门外灯光透亮,照在姿势浪漫的两人身上好像给两人渡了一层金光,那背后,只差一个烽烟四起、烟尘弥漫的战场了。众人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人,这架势,怎么好像在上演王者归来?

白潇醉醺醺地出去,然后被一个帅得好像雕像一样的超级帅哥抱着回来,这,这演的是哪出啊?

陈近鸿醉得最厉害,但他反倒是第一个出声:“你…你是谁?怎么…抱着我兄弟,放…放下她!”

杨小书冷笑:“那是人家的男朋友,人家爱抱,关你什么事?”她仿佛终于抓到小偷罪证的骄傲警官,站起身来,得意地俯视着弓背坐着的陈近鸿,满腹怨气都在这一下找到了个宣泄口。

金晶忽然又尖叫出来:“沈…沈错!这是沈错!经管院的沈错居然是白潇的男朋友!”她的眼神就好像追星族看到偶像抱着灰姑娘一样的不可思议和充满羡慕。

还留着丝丝清醒神志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沈错大名,如雷贯耳。

吴明圣抬起好像灌了铅一样的脑袋,拍着金晶的肩膀道:“沈错…跟…白潇?”他语气荒诞,然后又“呵呵”傻笑。

沈错微皱一下眉头道:“你们都醉得很了,结帐走么?”

“啊…”金晶跳起来:“白潇醉了…”潜台词是请客的人都醉了谁来付帐。

沈错看她神色,很轻易就分辨了出她的意思,点点头道:“没关系,我来结帐。那我们走吧。”他抱着白潇转身就往楼梯走去,也不管身后几个醉鬼东倒西歪跟得艰难。

结果很奇怪,男厕所里撞到的陌生抱枕替白潇付了超过三百大元的酒帐,然后还一路抱着早就睡熟了的她送到了寝室里,最后还拧着毛巾为她擦了脸,再盖好被子,这才走了。

沈错做得很自然,301室的女孩子们看得很惊叹,白潇却一无所知,一径沉在香甜的睡梦里。。.。

十四:找工作,不容易

第二天快10点的时候,白潇神清气爽地醒来了。回想一下课表,马上就有一节高等数学,她不敢怠慢,快手快脚地冲到洗手间,淋了个澡,淋去一身酒味,然后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拿起书和一张打满招聘信息的报纸就准备去上课。

临行想到昨晚记忆模糊了,又问一句:“各位,昨晚我付帐没,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黄月儿和管程程还在睡觉,金晶和孙亭亭正坐在桌子前拿着瓶瓶罐罐涂抹着脸,杨小书抱着笔记本在发呆。醒来的三个女孩子本来还无视白潇,这时听她一发问,又齐刷刷地将视线照到她身上,眼睛一致瞪得大大的,惊异嫉妒怨恨的都有,复杂得白潇脑袋都晕了。

只有金晶的视线是最友善的,只是纯粹的惊异和羡慕,也是她最先接了话:“白潇你有那么帅的男朋友居然还说没有,还问付帐没有?不付帐我们怎么回来?”尾音还是高高扬起。

“是哦,人家多温柔,”孙亭亭有些酸溜溜的说:“还一路抱着你回来呢。”

“对哦…”金晶又说:“白潇你也不轻吧,沈错的力气真是大得恐怖,他抱你走那么远居然气都不多喘一下的,好像你没有重量似的。”

杨小书不说话,可那眼神里,仿佛长着无数的刀子,割啊割地要将白潇割成碎片。

白潇懵了,这是什么意思?她有男朋友?还被人抱回来?

这话,怎么听得她混身发寒?她又赶紧拿出钱包,粗粗一点里面的数,竟发现百元的一张都没少,脸色顿时就有些泛惨白。谁替她付的帐?那个莫须有的“男朋友”吗?

“我哪里来的男朋友?”白潇反问,声音止不住地扬高。

金晶跳起来,又是一声尖叫:“天啊!白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人家沈错都承认了,你还这么说!”她话一顿,又将视线紧紧定在白潇脸上,然后“啧啧”惊叹:“原来白潇你摘下眼镜这么漂亮啊,难怪沈错一副神魂颠倒,温柔得不得了的模样!”

白潇忽然觉得眼前有无数的蜜蜂在飞舞。她?沈错?贼老天,这是怎么一个误会?

“好了,金晶,别说了,我认了好不好?”她声音低弱,只想要金晶赶快住嘴,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恶心地吐出来。

金晶反应仍然激烈:“什么,你什么话哦,好像认得很委屈,人家沈错那么好。“她说着沈错,眼睛里快冒小星星了。

白潇毛骨悚然,忙说:“我要去上课了,拜拜。”然后逃也似的奔出寝室,那速度,快赶上百米赛跑了。

一直跑出寝室楼,白潇还心有余悸。该死的沈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错本人,她没见过,沈错大名,她还是听过的,可是为什么他们会有交集,还被人误会成这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依稀想起了洗手间里的高大抱枕,和忽然之间止不住的泪涌。头开始痛了,白潇捶捶脑袋,不敢再去想这个让自己混身发抖的恐怖问题。

一路快步走着,却奇怪路上总有人怔怔望着她,还有些错身走过,回头,又再望。白潇奇怪地摸了摸脸,她脸上有花吗?

刚莫名其妙过,手又忽然顿住了。贼老天,她没带眼镜!

白潇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出色,那是一种女性的秀美精致中更带着三分凌厉的诱惑,仿佛荆棘丛中的透净花朵,每一个折光都泛着让人欲罢不能的招摇,再加上完美的模特身材,最后绝对构成奇特无比的魅惑气质——哪怕,她穿得再普通。

白潇真是要晕了,怎么会忘记带眼镜呢?金晶还提醒了她,她当时只是被沈错吓到了,竟全没在意。天哪,该死的沈错!

白潇恨不得捂着脸往教室跑,可是这个举动也太蠢了,只怕比自己那所谓美貌带来的回头率还要高。左思右想,还没个定论时,一副熟悉的大黑框眼镜却忽然出现在眼前。白潇呆了呆,顺着眼镜望过去,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大手,再往上,白潇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一个男人,一个她此刻恨不得剥皮拆骨的男人!

沈错!这时候拿着她眼镜,并且还比她高一截的,除了沈错还能有谁?

一把夺过眼镜架到鼻梁上,白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往教室跑去,从头至尾,她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沈错一眼。

这个该死的人!她对他除了愤恨再没半点好奇心,只希望他从此以后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被人无视的沈错却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

一直到走进阶梯教室,白潇才想起刚才只急着逃开,竟然忘记把钱还给沈错。真是糟糕透顶!看来她还是得找个机会跟沈错见一面把钱还了才行。

不过现在,还是先顾工作吧。这时候授课的林教授还没来,教室里人也不多,白潇选了一个不前不后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就开始看报纸上的招聘信息。

她的专业是电脑艺术设计,包括影视动漫和游戏开发等,可是这类的工作要么要求全职,要么需要资深的软件应用高手,她这个才上大二的小菜鸟是怎么也不具备竞争力的。然后是一些大卖场的周末推销工作,声称最低保障每日30之类的,看着就很假。还有一些招电话接线员,前台小姐什么的,白潇也做不来。至于那些高管或者专业性强的职业,那是更加想都不用想了。看着这个大杂烩的报纸,白潇觉得,不只现在找兼职有问题,以后自己毕业了,工作只怕也不容易,虽然说,她就读的大学号称国家重点。

台上老教授嗡嗡地念着经——说实话,高数课能上得他那么无趣也挺不容易的,还好的是,他一向都只管上课不管纪律,总的说比教马哲的那个最好管闲事的更年期妇女不知道可爱多少倍。

在白潇快将报纸看出朵花来的时候,终于圈定了三个工作。一个是电脑平面广告设计助理,这个没什么希望,纯粹就是冒险试一试;一个是法式缘岛咖啡店的服务生,她大一的时候因为林玉虹喜欢上法语歌,选修过法语,法语会话还勉强可以;最后一个是彩色印象艺术摄影公司的静态模特,这个她实在不怎么愿意,但害怕前两个都不成功,还是留了这个准备保底。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对于自己的身材,她潜意识里已经有一个很高的肯定了,就像这个静态模特的职务,她想都不想就定义在自己不愿意做,而不是去应聘了能不能成功。

一节大课不知不觉过去了,中餐白潇随便吃了个牛肉粉,然后毫不停留地跑到文印室弄了份书面简历出来,就搭上了公交准备去第一家公司试试。

C市的公交状况其烂无比,一路摇摇晃晃、走走停停,到了这家公司所在地的飞鸿大厦刚好就是下午2点了,正中他们下午开始招聘的时间。白潇和一堆白领挤在电梯里,吹着有些气闷的空调上了19楼,找到了这加名叫“非常创意数字艺术工作室”的人事部。这时只见走廊上已经有好几个着装整齐的人捧着资料在等了,白潇先到登记处报了名递了简历,然后就空着双手站到了等待队伍中间。

左看看,右看看,白潇有些尴尬了,好像…确实,就她一个人是空着双手的。

“这个,先生,可不可以请问你们拿的都是些什么资料呢?”选了一个看起来最秀气和善的年轻人,白潇走过去跟他打起了很不熟练的招呼。可惜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年轻人大概刚过170cm,而当一个男人旁边站了一个比自己还高的多的陌生女子时,指望这个男人心情很好那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这个问话的“高大”女人还是一个很菜鸟的竞争对手。

“哦,”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又跟白潇拉开一点距离,才不冷不热地说道:“是资料啊,一些设计资料。”

白潇看他的表情,觉得自己简直像洪水猛兽,有这么夸张吗?不过这人好歹还是回了句明白话,一句让白潇觉得自己愚蠢无比的明白话。不说自己简历之粗陋完全不符合一个设计者的身份,就是事先对平面设计这个工作没有丝毫心里准备也足够让自己痛快走人了,更别正常应聘者没哪个不是拿着作品踌躇满志而来的。就她这两手空空…白潇冷汗,觉得自己平常真是太对不住几个专业老师的教育了。职场不是想当然,她在干嘛呢?

“呆到最后也是自取其辱吧?”白潇想着,脚跟一旋,干脆走人了。自己还太嫩了,真正的什么都不懂,还是多学点再来吧。

这时候,“非常创意”的人事考核组里,一个俊秀的青年正翻着助手递上来的应聘者简历,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当翻到最后一份时,视线却忽然多了一分专注。

“白潇?这个名字怎么耳熟?”他疑惑地微眯了眼,然后又忽然笑了:“原来是沈错的小醉鬼,有意思…”

他转过身体,毫不理会对面的应聘者,也不管其他两个并排坐着的同事,拿出手机就打电话:“喂,沈错啊,我刚才看到你的小醉鬼了哦,你猜她在做什么?”

手机里传来沈错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你说,不是废话的话,我这里的PETRUS你下班就可以来喝。”

“好!”青年的声音略略扬高了些,透着喜悦与得意:“我可是告诉你,她到我的工作室来应聘平面设计师助理了,你说怎么样呢?”

“哦,”沈错的声音却仍然是没什么变化的平稳:“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你照常处理就是了。不过…PETRUS你还是可以来喝。”

当然,这个时候,我们自认是菜鸟,而且确实是菜鸟的白潇同学已经战前脱逃,很不给面子地主动溜了…。.。

十五回:奇异的咖啡店之旅

回到学校,又上了七八节的电脑美术专业课,白潇决定,晚上好好温习一下法语和找些有关咖啡的知识来了解了解。可惜她的电脑还扔在原来的男生寝室,不然上网查查倒是方便很多,现在还是只能上图书馆了。当然,去网吧那是发泄的时候为了寻求气氛才去的,平常他还是很不愿意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更何况,从那天以后,网吧在他心里,也是不可触及的一个痛了。

可惜白夜的身份太尴尬,为了不露陷,原来那台电脑即使叫爸爸妈妈拿回去白潇也不敢再用了,这样白潇就有多了一笔开销预算,就是得买一台新电脑。没办法,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怎么能没有一台个人电脑呢?

为钱而苦恼着的白潇在图书馆辛勤泡到晚10点,直到管理员一再催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弄得管理员也直郁闷,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有那么好看吗,怎么还真碰上一书呆子了?

第二天正好只有上午一二节有课,至于七八节的马哲,白潇已经直接忽略,准备逃到底了。上完课后白潇再次搭上了公交,这次心情与昨天又全不相同,她很在意这个职务,昨晚又吸取了教训大做了功课,现在算是有了一半既兴奋又忐忑的标准求职心态。

缘岛咖啡同样在河西,离大学城坐公交也只要30多分钟,位置十分理想。白潇下了公交就看到一片广大的绿色草地,草地的正中间圈着一个玫瑰花形的大理石喷水池,池中捧花的雕像少女半披浴巾,羞涩婀娜。草地后是一栋非常漂亮的仿巴洛克式建筑,少了一些法国古代巴洛克的宏伟,多了一丝现代小作坊式的秀丽明媚。这里靠近市郊了,整片本来就是比较有名的人造风景区,依在百林公园的旁边,绿荫交错,玫瑰飘香,环境十分优美。这里远离了城市喧嚣,是很上层的消费场所。同样,哪怕是个兼职服务生的工作,可能也不容易聘上。

深吸一口气,白潇昂首走进缘岛咖啡那仿佛宫殿一样雕着繁复花纹的大门,两边穿着欧式宫廷贵族女装的礼仪小姐很甜美地行着淑女礼,说着欢迎光临,一瞬间,白潇就仿佛置身时光交错之中,从现代都市来到了中世纪的优雅古堡。

眼前是置满了高低明暗大小不同各式蜡烛的大厅,八面落地窗为了配合蜡烛的光影效果,都拉上了厚厚的浅黄色呢绒窗帘。大厅里的空调位置肯定放置得很巧妙,因为既看不到,而厅左侧那个燃着熊熊火焰的壁炉又并不让人感到炎热。

大厅里的一切现代化设施都隐藏了,靠近洛可可风格的天花和墙面弧线相交,转角处花饰精美,烛火交映着一幅幅摆设巧妙的仿古油画,色调细腻柔媚,蒙胧得似乎在咏叹时光。最近很流行的清新法语调子《我的名字叫依莲》不知从何处流泻而来,美得仿佛飘在天际。这里果然是纯正的法式咖啡厅——最讲究浪漫气氛的地方。

可是这样的气氛又让白潇有些发怵了,美则美矣,她在这里,却只像会破坏气氛的突刺。

斜倚在壁炉边的服务生迈着优雅得好似圆舞曲一般的步伐走到白潇身边,穿着与礼仪小姐不同款式的宫廷贵族装,行一个同样很中世纪的欧式淑女礼,甜甜的说:“小姐几位,有预定坐位么?”

因为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坐着的人很少,可白潇还是觉得自己快尴尬得无地自容了。与这里的环境和举止优雅的人们一比,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着装不整,什么叫冒失唐突。

望着那服务生紧紧盯着自己的水灵大眼,白潇脸一红,低声道:“对不起,我是来应聘的。你们咖啡店里不是招聘服务生么?”

漂亮精致得仿佛中世纪贵族小姐的服务生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继续露出甜美的笑容:“既然这样,那请跟我往楼上,我带你去找店长。”她微提着裙角,转身间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当先向厅角回廊藏着楼梯处走去。

白潇感叹,这就是服务质量,这就是奢华品质啊!这样一来,她反倒不尴尬也不紧张了,心底一股傲气油然而生,仿佛沸水上的蒸汽,腾腾不去——这里不过是隐藏在浪漫优雅表皮下的销金窟,金钱将人们包装得一个比一个温文,可难道这样他们就真的高贵些么?嘿,钱,算个什么东西!

她随意地跟着每一步都走得很“贵族”的服务生,一路也不忘欣赏好像从法国博物馆里搬出来的各色装饰,然后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一道最少有三米高的双页门前。服务生停下了,轻轻扣门:“店长,有人来应聘。”

出乎意料的,里面传来一个极慵懒动听的年轻女性嗓音:“进来…”

服务生伸出小手,在大门费力的“咯吱”声中将门推出一条小缝,然后向着白潇一示意,竟转身走了。留下白潇一人心又稍稍提了起来,这扇开着小缝的门,实在是让人无法不遐想里面是不是童话里恐怖古堡中的女巫密室。

想了想,不能被这些有钱人的排头吓到,于是更加挺直了脊背,昂首阔步踏进铺着纯白长毛地毯的豪华室内。

进入了,原本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白潇心底还是忍不住又抖了抖。确实,任谁刚从浪漫细腻温暖的洛可可王廷转到鲜红苍白的至毒女伯爵密室都会难以适应这种心理反差的。这整个室内,除了脚下衬染着诡异红光的苍白地毯,就全部都是深深浅浅不同调子的血液一般的红!所有的红都让人联想到不同时期的血液,新鲜的、干涸的、年老的、青春的、跳跃的、黏稠的…种种种种,衬着纯白的地毯,好像扼住人全部胸腔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最让人喘不过气的还是慵懒地靠坐在柔软沙发中半张迷蒙魅眼的女子!

她就仿佛暗夜里的一团火焰,虽然在一片红色之间身着红衣,却依然清晰张扬,仿佛所有的红色都在向她膜拜,将她衬托得犹如在火焰中漫不经心梳理羽毛的不死鸟。这却是地狱而来的不死鸟,混身烧灼着艳丽的死亡火焰,让人一眼就想到了——至少白潇是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吸血女伯爵真实存在在眼前,美艳、残忍、慵懒、骄傲、恶毒、强权…她几乎将一个女人所能展现的祸国殃民全部痛快地展现得淋漓尽致,不留余地。

妖孽、女巫、毒刺、女王…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形容她,又似乎什么都是多余的。

“Erzsébet!”白潇低声惊呼。这是文艺复兴以后匈牙利女伯爵的名字,这个著名的女人倍受争议,她像吸血鬼一样吸食年轻美貌处女的鲜血,信奉异教和巫术,恶毒残忍,而她又是那个斗争激烈的年代中饱学的女权主义者,骄傲地向着男性为尊的旧有社会发出过强烈的抨击。这才是真正的罂粟,漫无边际的罂粟花田一样的女人!。.。

十六:话说"吸血女伯爵"

陷在沙发中的女子缓缓起身了,动作轻柔优雅,却让人想到这是在糖衣里裹了颗毒药。她并不理会站在门口呆住的白潇,也不在意她失声惊呼出来的禁忌名字,她的眼里仿佛什么都没有。真正的烟视媚行,目空一切。

她缓步向着左侧波浪般起伏的吧台走去,每走一步边角不齐的红裙里都隐约闪现一截惊人的白腻,像行走在华美舞曲的节奏尖上。见了这样的行走,白潇方觉得先前那服务生所谓的优美步伐原来是媚俗的了。

吧台上关于咖啡的器具非常齐全,也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系。她轻轻地打开一个精美的小木盒子,伸出染了蔻色的指尖将咖啡豆一颗一颗地捻进一个纹理诡异的木质手摇磨豆机,然后微微仰头,仿佛非常享受地摇起手柄,磨起了咖啡豆。

白潇不知不觉就走近了她,离着吧台三尺左右远,看着这仿佛暗夜精灵的舞蹈。

她的手形其实是有些奇怪的,并不是那种女性化的小手,但手指很纤细。手指不但纤细,而且很长,长得有些超出正常比例,再加上那修得尖尖的长长指甲,真像半夜里忽然伸出来的一只吸血鬼的手。可是这只手却在惨淡的形状下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整体美感,仿佛魔鬼攥着yu望的手。

这双手吸引住了白潇的全部视线。这手悠闲地摇啊摇,不知摇了多久,才仿佛如梦初醒般顿住。手指舒展,取出咖啡粉,然后均匀抹入滤网中,再提起已经自动烧制好温水的细长嘴水壶,这手一倾,水线便细细地划着圆弧冲过滤网,冲入水晶一般的流线咖啡壶里。不一会,咖啡粉开是起了细细的小泡,这手又将水壶提开,捻起盖子,阖住幻梦一般将咖啡焖住。事实上,这手,这动作,本身就如一出梦幻,一出带着毒药气息的梦幻。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是过了千万年,这手忽又将盖子掀开,这时,一股极淡的香草味已经控制不住地从杯中袅袅飘了出来。然而这还没有停止。这手又提起了水壶,这次注入的却是滚烫还散着蒸汽的开水,水落在杯中,打着旋儿,一窝一窝的,仿佛深渊。

白潇才知道,原来看人冲咖啡,也可以如观美景、如饮醇酒,欲罢不能。

滤网被轻轻抽出了,这手再次将壶盖盖上,然后捧起这个鲜红的衬得手愈发苍白的精致咖啡壶轻轻摇动,每一下,都像在摇晃人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广口细腰的斜身咖啡杯被摆了出来。然后咖啡壶里的咖啡仿佛流动的绸缎一般流泻入了这个妖冶的咖啡杯里,似乎是注满神秘少女的心事,然后浓得化不开的香草味顿时弥漫住白潇的整个感官。

这双手轻柔地将咖啡杯端起,长长的蔻红指甲映得白潇眼睛发疼。这手的主人仍是并不言语,然而白潇却像鬼使神差般上前一步,端住了那杯也许藏着无数秘密的咖啡。

刚刚冲泡出来的咖啡热度很奇妙,轻啜一口,竟是说不出来的美妙滋味。这杯纯咖啡并不很苦,反而满满是浓郁的芬芳,香滑如丝,仿佛巧克力,与巧克力又有太大的不同,浓郁黏稠,似乎加了蜜糖,但事实上它还是苦的。这杯咖啡,说不尽的百般滋味,倒正如人生的一种滋味——暧mei。

缓步走回沙发处,继续软软坐下,红色的毒一般的女子终于扬起微微沙哑的慵懒嗓音轻轻开口:“怎么样?这咖啡如何?”

白潇忽然清醒了,这咖啡,果然醒人。

“很暧mei。”她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

“哦,”陷在沙发里的身子稍稍挪了挪,她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戏谑的光,“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咖啡?”

“不知道。”白潇回答得很干脆,天知道她平常连速溶咖啡都不喝一杯的,哪能靠一喝就分辨得出这小资派的东西是哪个品种。

吸血女伯爵——姑且这么称呼她吧,至少她给人的视觉冲击就是Erzsébet。

吸血女伯爵迷蒙的魅眼稍稍睁大了些,然后里面是更深浓的戏谑和讽刺,她轻轻扬起似乎当真吸食过鲜血的红唇:“这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咖啡之一,努瓦克…”

“努瓦克?”白潇怔了怔,苦笑。即便是在她昨晚临时恶补的那一点稀薄咖啡知识中,努瓦克的比例也是重中之重。不是因为这种咖啡的昂贵,而是因为它那让任何人一经知道就绝对忘不了的神奇“出身”。昨天她还感叹这咖啡是人喝了都会恶心呢,没想到转眼她自己就亲口品尝到了这所谓恶心的贵族咖啡。奇怪的是,这时候,除了感慨,她却并没有想像中的恶心。似乎自己的“出身”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又有什么好去笑话“努瓦克”恶心的呢?这人生果然如努瓦克,说不出的暧mei与讽刺。

吸血女伯爵神色间微微露出了一点开心,语调悠扬:“看来你知道努瓦克咯,说来听听?”她的眼里又似乎透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兴奋。

白潇反而端起咖啡,又小啜了一口,然后才平平淡淡地开始叙述:“努瓦克咖啡产自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岛,到了咖啡浆果成熟的季节,当地农民就有意将棕榈猫放入咖啡种植园中,让它们大肆饕餮,最后从猫的粪便中找出未消化的一些残余的完整咖啡豆,然后经过除臭等加工,制成了努瓦克咖啡。所以,努瓦克咖啡出身于猫的粪便。”她说完,才终于略略苦涩一笑,然后又将咖啡小啜一口。然后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接受努瓦克,不是它的味道有多好,也不是它代表着怎样的时尚与奢华,而是或者各有故事,同病相怜。

吸血女伯爵魅惑的神色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又很张扬地笑了:“哈哈,说得好!”她站起来,像个优雅的疯妇,快步走到白潇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又有些神经质地问:“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什么错误?”

白潇吓了一跳,然后想到这个人早不该以正常逻辑来衡量,才定了定心,摇头道:“不知道。”

“呵…你当然不知道了!”她将纤长的脖子扬起,骨骼在这个动作下绷出致命性感的弧,然后又很伤心的说:“你有完美的身材,精致的脸蛋,你的先天条件比常人强出无数倍,可是你却举止粗鲁,毫无女人气质。你甚至连正常的着装打扮都不会,你穿的什么?就算你穿不起GIORGIOARMANI,虽然这个很适合你的风格…你也可以穿森马,这是很平民化的小品牌吧。我个人觉得,这个牌子虽然不是世界品牌,但对普通的年轻人来说,也还算有点意思的。”她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两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