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若是你,你会如何做?”魏瓖问道。
夏绯沉吟一下道:“自是进宫求皇上做主,说道当时寄居在将军府时,与将军家的小姐情投意合,求皇上成全。如此,便能名正言顺,与陈将军结成姻亲,多了一方助力。”
魏瓖莫名有恼意,斥道:“你脑子里除了计谋,再无其它么?本王就想娶一位喜欢的王妃,并不想拿婚事来作践自己。”
夏绯呆了呆,一阵一阵的委屈涌上心头,忙忙站起来道:“王爷,我有些不适,先告退了。”说着转身出殿。
“阿绯!”魏瓖喊得一声,见夏绯头也不回,匆忙走了,不由呆怔起来。
呆怔片刻,他猛地站起来,追出殿外。
夏绯回到房中,直奔床上,坐进床帐内发呆。
虽说她选中魏瓖,助其达成愿望,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脱离宋家,不再与宋敏行有交集,但为其付出心血时,不知不觉,却是抱了某种期待。她平时不去正视这隐约的、潜在心底的期待。只今日说出让魏瓖去跟陈玉棠提亲时,心底那期待突然就清晰了起来。她的建议,有一小半,也是试探魏瓖的态度,不想魏瓖会斥责于她,嫌弃她脑子只有计谋。
她其实,不该抱什么期待的罢?
第七十四章破冰
此时,魏瓖已是追至夏绯房外,一眼见得朱奶娘捧了茶壶正要进房,便一摆手道:“嬷嬷且慢!”
“啊,见过王爷!”朱奶娘刚才听得动静,知道夏绯回房了,忙去泡茶,正要端进去,一眼见得魏瓖来了,身后并无随从,不由诧异。
“嬷嬷且在外间等一等,本王有话要单独跟阿绯说。”魏瓖接了朱奶娘的茶壶,阔步进了房。
夏绯发呆了一会,听得脚步声,以为是朱奶娘,便理也不理。
魏瓖进了房,把茶壶搁到案前,找了茶杯,斟了一杯茶,端到床边道:“阿绯,我说错话了,端茶给你赔礼!”
“你……”夏绯听得是魏瓖的声音,惊诧抬头,复又伏到枕上,闷声道:“王爷何错之有?”
“我确实错了!”魏瓖趋前一步道:“以你的才智,给出的建议,其实是最好的建议。”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夏绯诧异:他要接受建议,去向陈玉棠提亲了么?
“阿绯,你的建议虽好,但我另有想法,咱们且再议一议。”魏瓖沉声道。
“王爷的意思是?”夏绯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下来,自己只是王府谋士,行谋士之事便可,别的不须期待了。
“阿绯,你净净脸,咱们再说话。”魏瓖见夏绯转过脸,妆容皆乱,不由避开眼睛。
朱奶娘守在房门外,正竖起耳朵听动静,就见脚步一响,魏瓖出来了。
“嬷嬷进去帮阿绯理妆罢!”魏瓖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也平静。
朱奶娘应了,忙忙进去,一边想:王爷进去一会儿,小姐的妆容就乱了,那他们是,他们是……。打住打住,不该想太多的。
夏绯听得朱奶娘的声音,一下坐直身子,仰起脸道:“嬷嬷快看看我,妆是不是花了?”
朱奶娘见夏绯脸上的妆确实花了,一个印一个印的,不由惊叫一声道:“小姐这样子,叫王爷瞧见了?”
“我只侧脸对着他,他应该没瞧真切。”夏绯忙忙下地,到铜镜前一照,松口气道:“也并不是很吓人,瞧见就瞧见吧!”
“小姐和王爷说什么了?”朱奶娘忙给夏绯净脸,重新上妆。
夏绯低声道:“我建议王爷向陈玉棠提亲,王爷突然发火,现又说会考虑一下。”
“小姐,你就没为自己考虑过么?”朱奶娘气急道:“陈玉棠进府当王妃,就是你的主母了,以后要如何蹂躏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嬷嬷,王爷总归要娶王妃的。不娶陈玉棠,也会娶其它人。王府中,以后总归有主母。”夏绯声音低低的。
朱奶娘大急,“小姐谋划这么久,为的,难道不是当王妃?”
夏绯不答,在镜中对着朱奶娘摇了摇头。
“小姐啊,你可要想清楚!”朱奶娘苦口婆心道:“一旦王爷娶了别人当王妃,王妃到时要拿捏你,你难道能反抗?再说了,你也不能一辈子当女官啊!程公子和段公子见你未婚,定不能死心,到时纠缠日久,再生风波,可如何是好?”
“嬷嬷,我纵想当王妃,以目下的身份来论,却是不够格的。”夏绯咬着唇。
“小姐多智,定能想出办法的。”朱奶娘低声道:“以小姐的才貌,本就嫁得王爷。表少爷也好,段公子也好,程公子也好,都配不上小姐的。”
夏绯在心底问自己:从最初见到魏瓖,知道魏瓖的真实身份起,自己所布的局,所花的心血,难道仅仅是要离开宋家,而不是要当王妃么?
若魏瓖娶了别人当王妃,自己不露了真容还好,等露了真容,有哪个王妃肯容下她?到时,回不去宋家,又无处可去,要如何是好?
第七十五章娇艳
夏绯一点一点分析着。若自己争取,让魏瓖娶自己为王妃,则魏瓖会失了婚事这个筹码,也会失去陈将军这个助力。一旦诚王要打压魏瓖,自己帮不上魏瓖,则两人只有等死。
等等,自己知道前世一些事的,难道不能妥加利用,助着魏瓖获得所要的?
等朱奶娘给她上好妆,夏绯深吸一口气道:“嬷嬷,你看看王爷还在不在外面?若在,请他进来!”
“是。”朱奶娘应着,眼睛在夏绯脸上溜了溜,一时放下心来。嘿嘿,小姐待会要单独和王爷说话呢,我这厢给她画的妆,可比适才娇艳。希望王爷瞧了,会上心吧!
魏瓖候在房门外想着自己的处境,眉头蹙起。
正想着,见朱奶娘出来,魏瓖问道:“阿绯理好妆了?”
朱奶娘行礼道:“是的,小姐请王爷进去呢!”
魏瓖进房,和夏绯对坐说话。
夏绯开口道:“王爷不愿娶陈玉棠,哪心中可有别的人选?”
魏瓖摇头道:“暂时没有。”
夏绯想了想问道:“王爷想要的王妃,是什么样子的?”
魏瓖看一下夏绯新的妆容,神使鬼差道:“大致是阿绯这样子罢!”
夏绯瞬间红了脸,慌慌去端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这会妆容薄透,脸一红,却是娇艳欲滴,比平素的样子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魏瓖不由看呆了。
夏绯在杯底一瞥魏瓖,正好触到魏瓖的视线,脸更红了,忙忙低头。
气氛实在太暧昧,夏绯呷了一口茶,镇定下来,抬头道:“王爷要娶的王妃,自然是才貌双全的,哪能如我这样呢?”
“阿绯吃了美白丸后,却是一日比一日好看,不日,也会是才貌双全的女子。”魏瓖脱口又夸一句。
夏绯脸上绯红一片,芳心“砰砰”乱跳。魏瓖,今儿怎么这样反常?
魏瓖见夏绯一脸娇羞,颦笑间,风姿楚楚,不由再度看住了。
夏绯有些受不住魏瓖的视线,忙忙重拾话题道:“王爷,咱们正论你的婚事呢!”
“哦,此事容后再议!”魏瓖回过神来。
“但若不向陈玉棠提亲,怕陈将军会偏向诚王,对王爷不利。”夏绯提醒道。
“放心好了,陈将军若要偏向诚王,从前就偏了,不会等到现在。”魏瓖道。
那一头,程玉景听闻夏绯突然奔回房,魏瓖追了过去时,心头一沉:看来,王爷也知道夏绯是绝色女子了,若不然,不可能这样着紧。
如此看来,夏绯先前种种,却是利用自己了,可叹自己还懵然不知,以为她对自己一见钟情呢!
夏绯一直要谋的,是王妃之位。自己,是她的跳板而已。
程玉景心里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正想心事,管事的来禀报道:“程长史,长城公主来了,已在府门前下马车!”
长城公主原名魏容,是诚王一母同胞的妹妹。
程玉景一怔,一下又反应过来,忙道:“快,去禀报王爷!”
他说着,忙忙整理衣裳,抖擞起精神,领人奔出去迎长城公主。
第七十六章幕僚
魏瓖正和夏绯说话,管家已到了房门外,大声禀报道:“王爷,长城公主来了,马车已停在府门前,程长史领着人先出去相迎了。”
夏绯吓一跳,长城公主怎么说来就来了?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
魏瓖也皱眉,长城公主突然跑来,是代诚王府打探惠王府虚实的?
再如何说,他是兄长,倒不必着忙。
夏绯也是这样想,站起来道:“王爷,我去瞧瞧罢,你只管在大厅等着。”
魏瓖点点头。
长城公主到了惠王府门前,见只有管家和一位长史出迎,心头极是不快。说起来,魏瓖虽封了王爷,但无外祖扶持,生母又亡,根基虚浮,自己来看他,他怎么敢这样怠慢?
程玉景这是第一次看见皇家的公主,一时目炫神迷,忙忙行礼道:“公主突然而至,王爷想必还不知道消息的,要请公主恕罪!”
长城公主听得一个好听的男声,这才注意到程玉景,一时一怔,哟,王府竟有这样的美少年!更难得的是,这美少年浑身书卷气。
“这位是?”长城公主看着管家,语含询问。
管家忙答道:“这位是王府程长史。”
“小的姓程,名玉景。”程玉景忙报上自己姓名,殷勤相迎长城公主。
“哦!”长城公主忘了心头不快,随程玉景和管家一道,进了大厅。
“阿蓉来了!”魏瓖候在大厅,当下站起来,迎了一下,笑道:“适才听得通报,还以为听错了。”
“哥哥不欢迎妹妹过来?”长城公主似笑非笑道。
“怎么会?”魏瓖忙让人上茶。
长城公主喝了茶,这才道:“我是来看牡丹花的。”
惠王府修缮时,管事的听闻魏瓖喜欢牡丹花,便栽树了一些名贵品种,现虽不对季节,因花匠用心,还有一些牡丹开得颇好。
稍迟,魏瓖和夏绯,便带了长城公主到了赏花台看花。
长城公主活泼,只坐一会就下了赏花台,自己在花丛中逛起来。
正逛着,抬眼,却见程玉景在不远处信步而来。
有风卷起,花瓣落在他身上,他停下脚步,举袖子一挥,花瓣落地,他毫不在意踏过去。
长城公主注视程玉景几眼,叮嘱身边的人道:“去打听一下,程长史是什么背景?”
身边的人机灵,一会儿就打听到了,过来道:“公主,程长史先前曾是宋家门客,素有才名,跟惠王交好。惠王建府后,请了他到府中当长史。他并不甘心长史之位,拟过两年要参加科考。”
“哟,看来是才貌双全的。”长城公主留了心,嘱道:“待程玉景得空出府,你联系他,说本公主想见他。”
身边的人赶紧应了。
待长城公主告辞出府,魏瓖眯着眼问夏绯道:“阿绯,你觉着,长城公主此来,目的何在?”
“一是探探惠王府的虚实,二是随意逛逛,示示威。”夏绯答道。
魏瓖点点头道:“说起来,王府也得找个机会宴客,请各府的人来坐坐。”
说着话,夏绯想起来,以前宋家宴客,宋华山常会让曾先生陪座,过后和曾先生谈论一下客人。曾先生有时候三言两语,便能精准判断出客人的前途如何。
以夏绯想来,与其说曾先生会观面相,不若说曾先生擅看人,多谋略。此等人物,屈在宋家当一位门客,实在可惜了!
她斟酌一下问道:“王爷,你觉着宋府的曾先生如何?”
魏瓖点头道:“他是一个有才的人物。”
“王爷可有想过,请他至王府当幕僚?”夏绯问道。
现惠王府会谋事的人太少,若曾先生肯来王府当幕僚,魏瓖便如虎添翼。
魏瓖闻言,眼睛一亮,唤过管家道:“下一张帖子到宋家,请曾先生明天到王府做客。”
第七十七章局势
第二日,一辆马车停在惠王府门前,车帘一揭,两位侍卫忙上前,扶下一位年过四十的文士。
这位文士,正是一直在宋家当门客的曾先生—曾师道。
曾师道下了马车,负着手,抬头仰望惠王府的门匾。
府门前突然一阵脚步声,谢图护着魏瓖迎出门来。
“曾先生,你可来了!”魏瓖满脸笑容,朝曾师道迎过去。
“见过王爷!”曾师道忙行礼。
“曾先生不须多礼。”魏瓖朝门内一比手势道:“先生请!”
“王爷请!”曾师道见魏瓖殷勤,心下极是满意。
进了王府,魏瓖领着曾师道到了书房说话。
宾主坐下,献茶毕,这才进入正题。
“请先生到府,却是素知先生大才,想借先生智慧,助我一把。”魏瓖直言。
“蒙王爷不弃,相邀到府,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曾师道微微一笑道:“还请王爷告知宫中局势,某再为王爷谋划出策。”
魏瓖闻言,便斟酌言词说了起来。
现时宫中,赵皇后掌着凤印,地位尊崇,但膝下只有一女百宝公子魏宝,并无皇子。常贵妃育有一子诚王魏瓒,一女长城公主魏容,且因其是太后侄女,宫中根基也深厚。在魏瓖还没出现时,朝臣多猜测太子之位,应该会落在魏瓒头上。
只是皇后和太后并常贵妃不和已久,若是诚王登位,皇后将难以自处,因此皇后一直有意喊四皇子回京,承欢膝下,角逐太子之位。只是皇上一直不表态,四皇子也不敢冒然回京。
曾师道捻须道:“怪道光华寺失火之后,五城兵马司司长之位,迅速换成石策,原来是皇后之计。”
“此话怎说?”魏瓖大为吃惊。
曾师道笑道:“石策乃百宝公主的驸马,现掌了五城马兵司,一旦四皇子回京,这五城兵马司便任由四皇子驱策了。再加上石策和陈将军交好,陈将军那一派的势力,也会归于四皇子一系。而四皇子,一切都要仰仗皇后娘娘。”
魏瓖恍然,也只有皇后娘娘,才知道皇上会何时到光华寺中静养,也能使动陈将军和石策等人。此一切,是为石策谋划五城兵马司司长之位,也是为四皇子进京作准备。
曾师道叹息道:“皇后娘娘用心良苦啊!”
魏瓖双手一拱,问道:“先生是不是认为,本王该当依附皇后娘娘,助四皇子登位?”
曾师道摇摇头道:“王爷错矣!”
“敢请教!”魏瓖道。
曾师道正正脸色道:“王爷该想法让皇后娘娘知晓,您才是更适合她扶养的人选。”
魏瓖外祖一系已全亡,身边一丝势力牵绊也没有,于赵皇后一派来论,这样的人,比四皇子更合适养在身边角逐太子之位。
魏瓖眼睛亮了起来,朝曾师道道:“谢先生教我!”
两人说着,魏瓖又道:“本王已知会宋华山,要留先生在府中,先生回去略交代,不日便到王府当本王的老师罢!”
曾师道先道了谢,这才道:“某不过一介布衣,得王爷赏识,愿在王府当一幕僚,老师之说,请王爷勿再提。”
对方如此说,魏瓖自不会强求。
曾师道回了宋家,果然和宋华山交代了几句,宋华山听闻他是要到惠王府当幕僚,自是恭喜道贺。
过得几日,曾师道便到了惠王府,正式当了魏瓖身边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