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笑着摇摇头,一面看向外边道:“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小厨房,说是正给娘娘盛甜汤,怎么这会儿了,还不见人送过来?”

“我正好想要口甜汤喝,是什么材料的?莲子银耳?还是冰糖雪梨?”

宁溪月一听到甜汤,立刻来了精神,话音落,就见夏蝉端着一个方盘走进来,沉静道:“回禀娘娘,这是冰糖雪梨银耳熬得甜汤,您喝一碗。”

“好好好。”

冰糖雪梨的香甜气息飘过来,钻进鼻子,无比诱人,宁溪月抻长脖子,就见夏蝉将一个盖碗放下,打开盖子,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浓汤,她便搓了搓手,将碗端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仔细品了品,点头道:“味道很好,火候也不错,好喝,等会儿再给我拿一碗来。”

“娘娘放心,还有呢。”

夏蝉紧紧盯着她手中盖碗,却见宁溪月又将碗放下,高兴道:“这样好东西,合该大家都享用一回。素云,你告诉姜德海,就说我的话,让小厨房多熬些,永庆宫每人分一碗。”

“好。”素云答应一声,夏蝉在旁边轻声催促道:“这事情不急,娘娘还是赶紧将汤喝了吧。”

“我是不急,我看你这蹄子倒有些着急,你有什么可着急的?”

夏蝉一怔,然后慢慢放软了身体,喃喃道:“娘娘说的是,奴婢有什么好着急的?能多看娘娘一会儿,多喘一口气……也好啊!”

宁溪月刚喝下第二口甜汤,听见这话,不觉有异,抬头看向素云道:“你听听夏蝉的话,什么意思?还有,是我听错了吗?怎么好像……带出哭音来了?”

素云也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夏蝉,但是很快,她面色就猛然变得惨白,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夏蝉手腕,厉声道:“你做了什么?你对娘娘做了什么?”

话音未落,就又转头看着宁溪月,急切道:“娘娘别喝,快……快把喝下去的汤吐出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虚惊一场

宁溪月也反应过来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夏蝉,一面就用手去抠嗓子,却见夏蝉“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娘娘别怕,这碗汤里,什么都没有,奴婢没有放任何东西进去。”

“那你做出这副模样干什么?”素云一刻也不敢放松,尖着嗓子叫道:“小易子,快传太医。”

“真的没有放,若是放了,奴婢便是死撑,也要撑到娘娘喝完。”

夏蝉带着哭腔,双手颤抖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痛哭道:“原本……原本皇贵妃要奴婢将这包药掺在娘娘的碗里,她说,我若不照做,我爹娘弟弟妹妹一家子都别想活。娘娘!娘娘!若不是您待奴婢这样好,这样的好,奴婢……奴婢为了爹娘妹妹,少不得要做一个狼心狗肺的人了。可是偏偏您……您待我就如亲姐妹一般,叫我怎么下得去这个手?怎么下得去?娘娘,奴婢实在下不去手啊!”

素云身子晃了几晃,倒是宁溪月迅速镇定下来,沉声道:“外屋都有谁?进来。”

须臾间小易子和小南子李庄秋桂春草都跑进来,秋桂便道:“娘娘,奴婢和春草在外间伺候着,李庄和小南子都是在门边守着,另还有春燕小妮两个小宫女,也都进来了。”

说完向后招招手,两个小宫女也走进来,一个个面色都是惨白的。宁溪月便点点头,沉声道:“李庄,立刻命人关闭永庆宫大门,小易子,你和姜德海秋桂春草去点人,全部悄悄带进来,一个也不许走脱。对了,可以哭几声,不用哭天抢地,但最好声音能够传出去。”

“啊?这是为什么?娘娘,这可不吉利……”

李庄不等说完,便听宁溪月厉声道:“糊涂,你没听夏蝉说?皇贵妃以她一家人的性命相要挟。这会儿许是就有眼线在外面等着消息,你不哭几声,她们怎么信我出事了?万一察觉到夏蝉反水,她爹娘还有命在吗?”

李庄这才明白过来,连连点头称是,却听素云急道:“这也不是办法,能拖到什么时候呢?万一皇贵妃再要杀人灭口……”

“她应该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宁溪月揉揉脸,但很快又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对我下手呢,可见她已经疯了。”

话音落,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见李庄还等着听吩咐,她便道:“你等下亲自去太医院找肖太医,把此事悄悄告诉他,叫肖太医身旁小厮快去程启家送信,让小宁赶到魏国公府,严密监视他们府里动静……”

那边夏蝉已经傻了,她怎也没料到,自己说出事实后,娘娘竟没有第一时间追问她来龙去脉,而是立刻为她的家人苦心安排起来,一时间不由泪如泉涌,却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此时,听到宁溪月让张宁去魏国公府,她才打了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道:“娘娘,奴婢父母弟妹都在京郊庄子上,那是魏国公府的产业。”

“是吗?”宁溪月松了口气,抚抚胸口:“这就好办了。魏国公那边就算有人传信,也万万比不上小宁的轻功快。夏蝉,你快把那庄子地址说出来,还有你身上可有什么东西是你爹娘认识的?交给李庄,让肖太医的人带给小宁,方便他寻找你爹娘。”

“哦!有的,奴婢身上戴着的这个护身符,是我娘在庙里为我求的,我一直戴在身上,我爹娘一见,就能认出来了。至于那庄子,实在京郊往北五十里外的吴家庄……”

夏蝉一边说,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交给李庄,这里素云在一旁提醒道:“娘娘,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该让皇上知道。”

宁溪月有些犹豫:“皇上不是为赈灾的事儿正和大臣们商议吗?我这种事去烦他……”

不等说完,就见姜德海拍着大腿叫道:“我的娘娘,您这是什么事?这就是天大的事,皇上知道了,保准比咱们还着急呢。您要不告诉他,当心回头他罚您,直到生产前都不许你再出门。”

“是啊娘娘。此事关系重大,皇贵妃不但要害您,更要对皇嗣下手,罪不可赦,皇上必定会为您做主的。”

“好吧。”宁溪月点点头:“李庄,你去请肖太医过来,回程时,再去养心殿寻皇上,悄悄告诉他此事,就说我目前情绪稳定,看他怎么处置,反正我这边暂时都安排好了,若赈灾事重大,让他明日过来也可。”

姜德海和素云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心想娘娘对自己的恩宠真是没有一点数啊。发生了这样大事,还想着皇上明日过来。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娘娘这份豁达宽容,事事都为皇上和百姓着想,所以才会以蒲柳之姿,得恩宠不衰。

“皇上,李庄请肖太医,回程再去养心殿,就有些迟了……”

秋桂皱着眉轻声提议,就见宁溪月摆摆手道:“不着急,我估摸着皇上若是往我这边来,宫门就该落锁了,总得给肖太医的小厮出去报信的时间。对了,肖太医知道程启家地址吧?”

“知道,肖太医此前去给程公子看过病,他的小厮也必定跟着。”

素云在旁边很肯定地道,宁溪月松了口气:“嗯,如此就万无一失了。记住,别的都还好说,务必要以夏蝉爹娘性命为重。”

说完看了夏蝉一眼,感叹道:“自来听书看戏,这样的阴谋不是败露,就是害人后再调查,最后水落石出。至不济也要像秦香莲里那样,韩琪忠义难两全,当场自杀,反正要多狗血就有多狗血。没想到到我这里,剧情竟然翻转了。夏蝉她作为一个奸细,对我可说是义薄云天,我不能辜负了她,务必要让这件事圆满结局。好人不能冤死,坏人也别想逃脱罪责。”

“奴婢……从一开始就是皇贵妃安排过来的,不敢说对娘娘义薄云天,只是因为娘娘待我太好,实在不忍下手。就如娘娘所说,若这天道不能给好人长命,却要让坏人逍遥,那人世间还有什么希望?”

宁溪月有些出神地看着夏蝉,忽地“扑哧”一笑,接着便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只笑得众人莫名其妙,素云便急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笑?奴婢到现在还后怕,万一……万一夏蝉她真的按照皇贵妃安排行事,您敢想那种后果吗?”

宁溪月咳了两声,好容易止住笑,摇头道:“我笑皇贵妃自诩冰雪聪明,枉费她长了一双好眼睛,这什么眼光啊?你们听到夏蝉刚才的话了,如此重情重义,她哪里是做奸细的材料?皇贵妃竟然把她派到我身边,哈哈哈……这眼神得多瞎。”

众人:……

“娘娘这话错了。”

春草忽然在旁边叹了口气,轻声道:“您没听夏蝉刚刚的话?是因为娘娘待她太好,所以才不忍下手。若是换一个人,她为了爹娘,可未必就下不了手。说到底,皇贵妃思虑不错,就因为她重情,将爹娘弟妹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被皇贵妃辖制住。只是皇贵妃怎也没料到,您竟能感化她。奴婢敢说,这宫里各位主子身边,除了陪嫁进来的宫女,再没有人能比咱们永庆宫的奴才更忠心了。”

秋桂也道:“可不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铁石心肠呢?娘娘待我们这样好,叫我们为您舍了命,也是心甘情愿。”

素云也点头道:“叫我们舍命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夏蝉为了娘娘,很明显是连一家子的性命都不顾了,这才显示出娘娘的恩德比天高比海深……”

“打住打住。”

宁溪月一听,话题眼看就要向着拍马屁的方向一路狂奔,连忙摆手制止了众人说话,一面道:“太夸张了,夏蝉就是个有情义的,才会被我感化。难道这后宫里就没有铁石心肠自私自利的奴才?我看未必。”

素云笑道:“确实有这样的奴才。不过这样的人,皇贵妃怕也辖制不住吧?在娘娘身边,吃喝穿戴样样都好,主子从不打骂,动不动就有赏钱可拿,这样舒心的日子,谁敢给断送了,这人还不得拼命?”

宁溪月一手轻搓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若按照你们这样说,我在这宫里就可高枕无忧了。有情义的奴才会被我感化;自私的奴才会被我腐蚀拉拢,那还有谁会来害我?是吧?”

众人:呃……

“娘娘,也不敢这么说,总有些特殊情况的。”素云叹了口气:“不能总想着会有这样的侥幸事,等到明天,还得将咱们宫里的奴才好好儿梳理一下,御膳房那边……”

“行了,别兴师动众的,闹得人心惶惶。”

宁溪月摆摆手:“咱们宫里这么些年,也就藏了个夏蝉,如今还自首了。有她这个例子,我把话放在这里,其他做眼线的,奸细的,尽管投诚,我给你们做主。至于御膳房那边,若是能使坏儿,还等到如今?皇后和皇贵妃地位尊重,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不舍得和我同归于尽的。”

“那也要小心谨慎些。”

素云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过怕惹宁溪月不开心,所以并没有说出来,只想着自己要和姜德海悄悄做这件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乐极

几人这里正陪着宁溪月说话,就听外面一连串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夏蝉,夏蝉……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小北子已旋风般冲进来,面色慌张地四下看了眼,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呐呐叫了一句“娘娘……”,接着便再没下文,只黯然地垂下了头。

“行了,你起来吧。用不着这么惊慌失措的,夏蝉没给我下毒,她没事。”

小北子听了这话,方猛地抬头,眼睛又有了光亮,急切道:“娘娘,夏蝉她到底不忍害您,您念在她这一点忠心上,宽恕她一回,奴才……奴才下辈子,下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闭嘴吧你。用得着你当牛做马?一切自有皇上和娘娘决断,赶紧给我滚过来,好生站着。”

姜德海在身后没好气踢了小北子一脚,夏蝉也哽咽道:“你站过去,这里没你的事,就是之后有什么后果,我认打认罚,你不许再为我说话。”

“可是……可是……”小北子急得直搓手,但旋即就被小南子拉了出去,这里姜德海便禀报道:“回娘娘,咱们宫里的人一个也不少,并没有出去通风报信的。”

“你们安排人在外面哭叫了吗?”

宁溪月连忙问,姜德海点头道:“安排了,没让太大声,因为关着窗子,所以娘娘没听见。”

“嗯。”宁溪月点点头:“总之先稳住皇贵妃那边,等到皇上赶过来,宫门落了锁,她不能派人出去祸祸夏蝉爹娘,我也就不怕了。”

“娘娘。”

夏蝉眼泪又掉下来:主子刚刚经历过生死之间,此时挂念的,却是她的父母。因叫了一声,接着痛哭道:“我爹娘弟妹,也不过是给人做奴才的,我们一家子都是地位卑贱,若他们知道有您这样的贵人肯为之周旋,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

“这话糊涂,什么贵人贱人?谁的命不是只有一条?都宝贵着呢。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种话,以后不要说。”

宁溪月摇摇头,接着摸摸肚子,对素云道:“这碗甜汤没喝到嘴里,现在又有些饿了,怎么办?”

“奴婢亲自去做些点心来。”

素云连忙说了一句,就听宁溪月道:“别这么草木皆兵的,若这样,日子也不用过了,防得了今日,还防得了明日?你就去小厨房弄些现成点心来就是。放心,我之前好几回算命,都说我是锦衣玉食,长寿之相,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害死,你看夏蝉都反水了。”

素云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于是便答应了,亲自去小厨房捡了两盘刚出锅的精致点心,这里是小易子亲自看着的,可以放心吃。

刚从小厨房出来,就听到大门外响起一阵纷乱脚步声,接着于得禄尖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快快开门。”

一向沉稳的大内总管声音都变了调,可见是多么焦急。素云忙亲自上前打开大门,想起宁溪月的嘱咐,努力让嗓音沙哑低沉了些,哽咽着大声道:“参加皇上。”

“溪月怎么样了?”

皇帝陛下脚步不停,一阵风般上了台阶,素云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低声道:“皇上放心,娘娘没事,这会儿还要吃点心呢。”

小易子在他们身后,见人都进来了,便去关院门,一边呜呜哭了几声。忽见暮色笼罩的花树间似乎有人影蹿过,他本想追出去,旋即想起宁溪月的话,便停了脚步,冷笑一声,咕哝道:“且由你们得意去吧,回头有你们哭得时候。”

那黑影正是瑶云殿派来探听动静的,此时自以为得了消息,便飞快向瑶云殿跑去。

此时的瑶云殿,同样是灯火通明。皇贵妃端坐在塌上,眉眼间都是喜意,却强撑着绷紧面容,一根手指悠闲地敲着桌子。

香云捧了杯香茶过来,高兴道:“娘娘晚饭也没吃多少,这会儿吃点点心喝口茶吧。永庆宫那边,不是说哭声都传出来了?想是夏蝉已经得手,大局已定,娘娘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贵妃接过茶杯,沉着道:“别高兴的太早,再等等看。萱妃向来诡计多端,万一她是让人装出来痛哭的模样,蒙蔽我呢?”

香云笑道:“这又有什么必要呢?她若不是中毒,这会儿怕是早带着人杀到瑶云殿来了。娘娘放心,万无一失。”

皇贵妃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又忍不住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喃喃道:“这会儿,皇上该得到消息赶去了吧?”

“是啊。”香云点点头,见皇贵妃面色有一丝紧张,忙又宽慰她道:“不过又有什么用?皇上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是神仙,那个毒是最厉害的,中之必死,皇上赶过去,怕是萱妃已经死透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中不由迸出强烈恨意,皇贵妃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接下来又要乱一阵子了,也不知道夏蝉到底靠不靠得住?”

“事到如今,她必定靠得住。既然给萱妃服了毒,她就该有被打死的觉悟。只要保她父母平安,想来,即便她是含冤而死,九泉之下,也该瞑目。”

皇贵妃点头沉声道:“这个她不用担心,本宫肯定让她瞑目。她的父母弟妹又不知内情……”

说到这里,忽地就是一愣,接着皱眉道:“不过……留着他们在庄子上,终究是个祸患。我可以不杀他们,却必须将他们送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回京城。”

香云道:“这个容易,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就是。想来夏蝉招供后,皇上也就将这笔账算在舒妃头上了,不会想到去查夏蝉的父母。”

皇贵妃慢慢颔首,忽听殿外又有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声音道:“娘娘,长亭回来了。”

“快叫他进来。”

皇贵妃急切道,话音落,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单膝跪地,听见皇贵妃叫他起身,问他事情如何?这小太监才欢喜道:“启禀娘娘,皇上去了永庆宫,奴才听见素云声音是哭过的,接着大门就关上了。永庆宫哭声不断,气氛压抑沉闷,奴才看,萱妃八成是不好了。”

皇贵妃抚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忽地对香云道:“行了,咱们也关门,灭了烛火,睡觉。”

“啊?”香云吓了一跳,接着道:“会不会有些显眼?皇上过去了,消息也就不必压制,很快这宫里人都该得到信儿,咱们……”

“也是。”皇贵妃笑道:“过犹不及。罢了,大门先不要关,其它各处烛火都闭了,本宫再看一会儿书。”

说完忍不住拨了拨茶碗盖儿,微笑道:“谋划这许久,总是要亲耳听到萱妃的死讯,才能开心。香云,你去吩咐小厨房,给我熬一碗冰糖燕窝,这两日心一直悬着,脸好像都瘦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香云福身一礼,笑吟吟下去了。出门转一圈,只见皇贵妃面前的几个心腹俱是满面春风,只是不敢高声笑语,气氛却着实轻松愉快,想来这样的好氛围,永庆宫那边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一念及此,只觉心花怒放,叫过两个宫女,让她们在外间听皇贵妃吩咐,她这才施施然往小厨房而去。

永庆宫中此时虽然没有瑶云殿的欢乐愉快,却也绝没有香云想象中的悲痛沉闷。不过气氛倒的确有些压抑。

谭锋一进门,看见夏蝉,眼里便喷出火来,咬牙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平日里你们主子待你如何?竟然还敢做奸细,你那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啊?”

宁溪月一看:这不对啊!夏蝉明明是有功之人,怎么皇上不感激人家,反而还一副气势汹汹要兴师问罪的模样?三观呢?是非呢?不能颠倒黑白啊,不然传出去,大家寒了心,以后谁还肯为了正义反水?

因也顾不上自己身子笨重,从塌上弹跳而起,一个箭步上前拦住谭锋。

下一刻,手臂就被皇帝陛下抓住,只见他关切道:“你怎样了?我听李庄说你险些遭了毒手,只吓得我魂飞魄散,幸亏李庄说你没事,不然朕真不知该怎么办好。”

宁溪月:……

“原来李庄已经说了我没事儿啊?看皇上这模样,我还以为那个狗才故意制造焦虑,什么都没说呢。”

宁溪月打个嗨声,抓住谭锋手臂拖他来到塌上坐下:“你说你,当皇上的人,最讲究的不就是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你倒好……罢了,我知道这是关心我,不过我不是没事儿吗?怎么还是关心则乱了呢?”

谭锋上下打量着宁溪月,只看了好几遍,确定她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这才松了口气,释然笑道:“是,朕一听李庄的话,心都揪起来了。虽然他说你没事,可脑子里乱哄哄的,竟似反应不过来一般。如今亲眼看见你安好,总算这颗心可以落回肚子里。”

宁溪月就在他身边坐下,笑着道:“臣妾多谢皇上关怀。只是你也讲点道理,夏蝉有什么错……”

不等说完,忽一眼看见夏蝉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她就连忙挥手道:“快,快起来,好端端怎么就跪下了?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你,你不但无罪,还有功劳,稍后我还要好好赏赐你。”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护奴心切

“奴婢不敢得娘娘赏赐,奴婢自知罪该万死,只求娘娘和皇上求情,赦免我家人,他们真的不知情……”

夏蝉泪如雨下,宁溪月连忙对素云道:“快去扶起来。夏蝉,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呢,不用听皇上的,刚刚你也看到了,他是关心则乱,说出来的话不作数。快,快起来。”

“赶紧起来吧。”素云来到夏蝉身边,小声对她道:“放心,一切都有娘娘做主。”

毕竟是潜伏在宁溪月身边做了几年的奸细,虽然在最后关头反水了,可是之前,夏蝉给皇贵妃那边也没少递消息。

所以任凭宁溪月怎么说,她都觉着自己是戴罪之身,在劫难逃,能凭着这点功劳将家人摘出去,就已是邀天之幸,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被赦免。

娘娘当然不会怪罪她,她是多好的主子谁不知道?可这事儿不是娘娘说了算,别说她还不能一手遮天,就算能,事关她的安危,皇上也绝不会姑息。这点谁说都没用,听说坤宁宫里娘娘还替舒妃求情了,但结果如何?赐死的旨意可没有半点儿耽搁。

所以皇帝会如此对她,夏蝉没有半点意外,其实在后宫中,这才是对奸细的正确态度,只有娘娘这颗奇葩才会念着自己今日的一点好处,把过去她那些吃里扒外的举动都给一笔勾销,问都没问一句。

此时听见素云如此说,夏蝉便起身,垂头站在一边,心中平静如水,暗道不管如何,我没害娘娘,便是死,也能安心的死。

谭锋在宁溪月身边坐下,锐利目光在夏蝉身上打量一遍,就听爱妃在一旁狗腿笑道:“皇上,夏蝉真是不错的,你看她立了这样大功劳,还不肯恃功自傲,这样的好人,简直不像是臣妾调教出来的。”

谭锋看了宁溪月一眼,沉声道:“你不必急着为她开脱,朕自有道理。”

“我不管你什么道理,反正不许给她定罪。道理?我只知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将功可以赎罪,这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宁溪月生怕谭锋钻进牛角尖,求情不成,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拿出恃宠而骄的宠妃嘴脸,一面说着,就来到夏蝉面前,张开双臂如一只护着鸡崽儿的老母鸡般叫道:“皇上,你须得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朕说过要处死她了吗?你只看到她今日有功,不曾想她往日里做过什么……”

宁溪月一听,这话里怎么就透露出那么浓烈一股“死罪可饶活罪难逃”的味道呢?当下便急了,不等谭锋说完就大声道:“谁说我没想?我当然知道她平时做过什么。是我说的,我们永庆宫里,做人做事都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谁想告密,不要为难,尽管去告。只是别下手害我,被我抓到,这是绝不容情的。”

谭锋嘴角抽了抽,似乎气得说不出话,而永庆宫的奴才们则不约而同的斜睨了宁溪月一眼,暗道主子为了护住夏蝉,都开始睁眼说瞎话了,你什么时候说过这样话?

大概也是察觉到大家的眼神很有可能出卖她,宁溪月立刻将素云拉到身边:“皇上,我这可不是撒谎啊,不信你问素云。”

“呃……那个……咳咳……娘娘,许是奴婢年纪大了,一时间有些记不起来,今天晚上这事实在太惊险……”

素云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猛地扭头看她,咬牙一字一字道:“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给我闹失忆?别开玩笑啊大姐,关系着夏蝉一条命呢。”

主子都这样说了,大姐都叫出来了,素云还能怎么办?只好点点头,无奈道:“是,奴婢记起来了,娘娘好像是说过这种话。”

“你给朕过来好好坐着,看看素云都被你逼成什么样了?”

谭锋没好气站起身,扶着宁溪月过来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奴才们目光游移,不太敢看皇帝陛下此时这副标准老婆奴的模样,皇上心情不大好,万一就因为看一眼便被迁怒了,多冤啊!

“我坐着我坐着,可是皇上,咱可说好了……”

“在你眼里,朕是那种不讲道理滥杀无辜的昏君吗?”

谭锋打断宁溪月,见她不吭气了,这才冷哼一声重新坐下,目光看向夏蝉:“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蝉便重又跪了下来,涩声道:“回皇上,从您登基后,奴婢最开始是被分配到凝萃殿,伺候舒妃娘娘。后来奴婢爹娘去了魏国公府做事,皇贵妃便找到奴婢,赏了我几样东西,奴婢知道她的意思,奴婢也不愿做她眼线,可是身不由己,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答应。后来大概舒妃娘娘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没抓到把柄,就以奴婢手巧的名头,送奴婢去了司珍局。再之后,萱妃娘娘进宫,皇贵妃就又命人将奴婢安排到了照月轩。”

“你藏的可够深的。”

谭锋冷笑一声,然后看了宁溪月一眼,悠悠道:“朕总说人心难测,你偏说人性本善,如何?舒妃都察觉到了,夏蝉在你这里伺候好几年,你竟是毫无所觉,朕就问你,你这心到底是有多大?”

“臣妾也不是没揪出过内奸,更何况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啊,我这宫里的人,不都是皇上帮忙掌眼吗?夏蝉能够完美隐藏属性,那……那肯定是因为皇贵妃不常找她,不然你看我会不会被她蒙蔽?”

“娘娘说的没错,因为舒妃娘娘的事,皇贵妃吸取了教训,轻易不肯找我,为的就是今日。”

跪着的夏蝉忽地开口,仿佛是特意为宁溪月的话作证明,这无疑更助长了萱妃娘娘的气焰,对着谭锋连声道:“听见没听见没?根本就不是我的错,而是皇贵妃太狡猾……”

不等说完,忽地怔住,接着转头看向夏蝉,喃喃道:“你是说……你是说皇贵妃的目的,并非让你打探消息,而是……而是从一开始,她就下决心要找机会除掉我?”

夏蝉:……

众人:……

谭锋没好气的抚着额头:“你才知道啊?不是为了害死你,人家至于这么的煞费苦心?”

宁溪月愣了半晌,方重新坐下,苦笑道:“我当然知道皇贵妃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呢?什么仇什么怨?这么多年,我就管着一个御膳房,还有奴才们的对食工作,多说如今加了个冷宫,这里面,除了御膳房油水多一些,另两样,都是她们不屑一顾的行当。就算是御膳房,难道她缺这点油水?再说,我管着御膳房,整个后宫的伙食都有了很大改善,她皇贵妃的餐桌上,好东西只比从前多不比从前少。我这样的兢兢业业与世无争,最终也落不了好?还是一个个处心积虑要害我,不但要害,还得一棒子打死,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