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叹口气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怕她到时候舍不得死。”

皇贵妃冷笑道:“她若是贪生怕死的人,当日本宫就不会将她安排到永庆宫去。就是因为看出来她是重情之人,性子爽利刚烈,对爹娘兄弟无比挂念,咱们能拿住她,才会提早埋下这颗棋子。更何况,她若真的怕死,就不会接这个任务了,毒杀萱妃,这个罪过,她还想活不成?”

第三百四十九章 细问缘由

香云想了又想,半晌后展颜笑道:“到底是娘娘,算无遗策。若是这样安排,果然没有一点破绽。如此,奴婢就去悄悄找她,将此事安排下去。”

皇贵妃摇头道:“这事儿说急也急,可又急不得。好在再过半个月,是本宫生日,萱妃再怎么着,也得过来祝贺。她那个性子,不会为我花太多钱,不过是挑几幅好的绣品送来,到那时,自然而然便有了接触机会,又不会让人生疑,岂不好?”

“娘娘说的是。若说绣品,别说她是永庆宫顶尖的,就是这整个后宫,能比上她的也不多。”

香云越发赞叹,主仆两个又计议了一会儿,自觉胸有成竹,皇贵妃这才觉着胸口一股闷气去了,也有心思吃饭,香云便出去安排人摆饭。

且说宁溪月,从坤宁宫中出来,她是满腹疑虑和生气,因回到永庆宫中,竟难得对送上来的茶水点心看都不看一眼,只对素云道:“肖太医呢?去,把他给我叫过来。我要问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为何要做这种事?”

“娘娘消消气。奴婢看肖太医坦荡磊落,不似背叛娘娘。”

素云连忙劝了一句,宁溪月道:“我也相信他的人品,但这事儿偏偏是他做出来的,所以我要问问他,到底是为的什么?他难道不知这种事担着天大关系?一旦揭露出来,不是我死,就是舒妃死。就算舒妃不是好人,可……可这件事完全可以避免的,他为什么要掀起这惊天大浪?”

素云连忙道:“好好好,奴婢这就派人过去叫肖太医过来。看您,身子都这么大了,哪里禁得住动怒?您稍安勿躁,我想,肖太医是一定有理由的。”

“快去快去。”

宁溪月挥挥手,这里素云便出门叫了小北子过来,让他去找肖太医。

小北子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去,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等等,我今天在廊下捡了条帕子,是不是你的?”

小北子回头一看,就见夏蝉走过来,手里一条精致的白色丝绸帕子,他就笑道:“这怎会是我的?我哪里配用这样好东西?”

“你什么记性?我上次明明看你怀里配了一条。”

夏蝉一边说,就一边四下看着,见院里没人,素云也回屋了,这才白了小北子一眼,将帕子不由分说塞到他怀中,小声道:“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什么配不配用?娘娘说了,咱们永庆宫不说这样话。”

小北子这才会意,不由又惊又喜,着实下力气看了夏蝉两眼,一面就将帕子收起,小声道:“好好好,是我的,看我这记性,真是差劲儿,转过头就忘了。”

夏蝉这才一笑,点头道:“行了,赶紧去办差吧。对了,回来的时候,你看路旁有什么花草,摘一束,我屋里前些天的花都枯了。”

小北子连忙点头答应,一面悄悄问道:“姑娘喜欢什么花?告诉我,我多摘一点。”

“只要是花,我都喜欢。你去太医院,打从御花园过,不拘什么,弄一束也就是了。娘娘叫的急,肖太医怕也没工夫等你摘花。”

“好嘞。”小北子答应一声,转身跑出去了。这里夏蝉看着他的背影,面上全是笑容,好一会儿,正要转身,便听耳畔一声笑:“好个蹄子,这是看谁呢?这样的出神。”

“我能看谁?”夏蝉吓了一跳,却丝毫不肯认输,转回身扬起下巴,对背后春草道:“我看那边树上两只鸟儿打架,不行么?”

春草笑道:“你哄鬼呢?那边树上哪有什么鸟儿?我怎么没看到?”

“可不是你一来,就把鸟儿都吓跑了。”夏蝉面不改色,还指着春草嘲笑道:“你不说检讨一下自己怎么这样面目可憎,还来挤兑我?”

“呸!你个倒打一耙的蹄子,这整个宫里,就数你嘴巴不饶人。当日若知道你是这样的,我就该禀告娘娘,把你那嘴给缝上。”

“娘娘才不会缝我的嘴,娘娘自己就是个口齿伶俐的人,自然更喜欢能说会道的我。”

夏蝉得意挑眉,春草气得跺脚,忽见秋桂从她身旁走过,便一把拽住了,指着夏蝉道:“你听听这蹄子的话,正经要爬到咱们头上去了。”

秋桂也忍不住笑,摇头道:“知道她拔尖儿,你还偏要去招惹她,何苦来?”

春草道:“我哪里招惹她了?不过说一句话,她就歪派我这许多。真是,从前明明不是这个性子,怎么如今就这样张狂了呢?”

秋桂笑道:“还不是娘娘惯得她,一日比一日更要强拔尖儿,这嘴巴也不肯饶人。”

“对啊,娘娘就是惯着我,姐姐们看不惯,尽管去娘娘面前编排我啊。”夏蝉冲两人做鬼脸,见两人作势追打她,就哈哈笑着跑走。

秋桂和春草耳边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两人彼此看了一眼,都忍不住摇头失笑。春草便道:“也不怨娘娘疼她,模样女红都是顶尖儿的,性情也活泼,正投了娘娘所好,就连这声音,你听听,咱们宫里也没有能比得上她的,比廊下那只百灵鸟还好听呢。”

秋桂点头道:“可不是。这样好的人,当真便宜了小北子。真是,我也没看出那厮有什么出奇的,怎么夏蝉就喜欢了他?”

两人一面说,就走到紫藤花架下坐了,这会儿紫藤花已经凋谢,只余满架绿意,秋风吹拂,十分舒爽。

两人自在闲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小北子带肖太医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大捧花束。

春草秋桂忙站起身行礼,齐声道:“肖太医来了。”

“是,我来找娘娘领罪了。”

肖太医冲两人点点头,接着步履沉稳上了台阶。这里秋桂和春草就都有些发愣。

坤宁宫的事,她们也听说了,也知道宁溪月叫肖太医过来是为了什么,然而对方竟明明白白说过来领罪,这实在出乎两人意料。

敏锐察觉到这其中有事,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对小北子道:“夏蝉往后面去了,你这花是给她的吧?赶紧去吧,屋里有什么事,自有我们支应着。”

小北子巴不得这一声,一溜烟儿跑了。这里秋桂和春草便连忙来到屋里,在外间悄悄站定,见清霜就在旁边,冲她们摆手,示意不用上茶点,两人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就听里面宁溪月的声音道:“你说,今天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太医定定地看着宁溪月,忽然直挺挺跪下,垂头轻声道:“一切都如娘娘所见,臣无话可说。”

“你……”

宁溪月抚抚胸口,却抚不平上升的肝火,伸手拿起桌上茶杯,就听素云道:“娘娘,茶都冷了,奴婢去换热的来。”

“冷着更好,我这会儿正上火呢,再喝热的,还不把我这股火给点着了?到时你们就可以看见一个自然界的奇观——自焚了。”

宁溪月没好气地说着,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然后看着肖太医咬牙道:“我当然知道一切都如我所见,难道我还能凭幻觉参演一场大戏?我就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你明知道,这种事透露出来,我和舒妃就只能活一个。舒妃那里,我听说你们两家是世交,而我……我自问平时对你也不错,就我这嘴,后宫里怕过谁?偏你那嘴比我还毒舌,我还没找你算账,怎么?你倒巴不得我先死了?”

“臣不敢,臣绝无此心。”

肖太医没想到宁溪月会歪到这上头去,连忙一个头磕到地上,颤声道:“臣若有此诛心之念,叫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

“得得得!不用给我起誓。你说你没有这个心,我想着你应该也没有。别说我对你还好,就是对你不好,你也不是那种会阴私害人的,所以我就问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肖太医挺直了身子,又看宁溪月一眼,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先前娘娘说,我和舒妃娘娘两家是世交,这话不错。若不是她进王府,或许我们两个……”

余下的话他没说,但宁溪月明白,点点头,她满不在乎道:“这么说,你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是。”

肖太医没有否认,见宁溪月没说什么,他就继续往下说道:“舒妃娘娘进王府后,我也进了太医院,那时她的脉息,都是由我负责,她也明白告诉我,此后一生中必定充满尔虞我诈,她谁都不敢信,也只能信我。”

“这话糊涂。你不过是个太医罢了,后宫里的明枪暗箭何其多?真正和太医有关的又有几桩?说到底,她还是得靠自己。”

宁溪月摇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是,太医院能有一个自己信任的人,还是好的。”

“是。”肖太医也轻轻叹口气:“臣对舒妃娘娘,一直忠心耿耿,后来娘娘进宫,皇上又将娘娘的日常诊治交给臣,臣对娘娘,也同样忠心。再后来,臣娶妻生子……”

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陡然低沉下去,然后就没了声音。这里宁溪月一脸茫然,点头道:“对啊,这事儿我知道,我还给你包了个大红包,给你妻子一套首饰,但这和咱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等等……”

萱妃娘娘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你那妻子好像……好像是遇到毒蛇,一尸两命,难道……难道这竟和舒妃有关?”

第三百五十章 复仇

“娘娘聪慧。”

肖太医的面色一片惨白,苦笑一声,眼中泪光闪动:“我原也不敢相信,只是……铁证如山,容不得我不信。”

宁溪月震惊地看着肖太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忽听身旁素云道:“当日娘娘和洛嫔娘娘就说,那个时候,许多蛇虫还未出洞,更不用说京城基本上见不到毒蛇,肖大人的妻子怎会这样倒霉,就遇上了?委实稀奇。却不曾想,这竟是人祸,唉!舒妃娘娘……也太狠毒了。”

“等等……这……这事儿确实吗?”宁溪月挠挠头发:“我……我怎么到现在还不敢信呢?”

肖太医痛苦道:“连娘娘都不敢信,可知臣当日心中震惊与痛苦,可是……真的铁证如山。正如娘娘和洛嫔娘娘所疑惑的,当日臣心中也存疑,尤其那毒蛇乃是南方所出的黑白环蛇,我北方绝无出产。于是臣便暗中追查这毒蛇的来历,也是老天有眼,臣追查的源头断了,乃是被人灭口。可亲自做下此事的人,却隐藏身份来到了臣的家里……”

不等说完,就听宁溪月“啊”的一声惊叫,急切道:“你是说?放毒蛇的凶手竟然去了你家?干什么?告密?还是要害你?”

肖太医冷笑道:“他是在逃避追杀的途中,被臣所救。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臣没能救得他的性命,却拖延了他的死期。临死前,他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臣,才让我知道,我的妻儿竟是因我而死,含冤九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倒也的确算得上铁证如山了。”

宁溪月叹息一声,却见肖太医流下眼泪,声音颤抖道:“不但有事情的详细经过,那人怀里……还有……还有舒妃给他的保证书,她的笔迹,我是最熟悉的……”

说到这里,身子微晃,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宁溪月也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声道:“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她……她心里爱的一直是你,所以才会嫉恨你的妻子?可是……她已经入宫了啊,不管是不是万般无奈,她都入宫了,难道还能指望你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吗?”

肖太医又是一声惨笑,伴着眼泪在脸上静静流淌:“怎么会?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臣只恨自己有眼无珠,认错了人,还以为她在后宫凄苦,却不知,她要的……只是我的忠心。”

“那这也不矛盾啊,别说你的人品好,不可能背叛她,就算人品不好,背叛她也只会是另有理由,或被人收买或被人逼迫,断不可能是因为娶妻生子,舒妃她怎么想的?”

宁溪月示意素云去给肖太医送一方手帕,肖太医接过帕子擦干眼泪,镇定了下情绪,方沉声道:“臣在娘娘面前失态了。”

“这些都不打紧。”宁溪月摆摆手:“我就是想不通,这和舒妃有什么相关?她为什么要害死你的妻儿?”

“臣也不明白,还是那人和臣说,舒妃娘娘在给娘家的信中说,我有了妻儿,这颗心必定就会放在她们身上,此后做事也必求稳妥,而我又有了娘娘这棵大树可以依靠,从此后必定与她离心离德,更不会再为她所用。”

宁溪月只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忍不住愤怒低吼道:“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就为这个,便害人家一尸两命?这……这是人还是蛇蝎?蛇蝎还没有她这般毒辣呢。”

素云叹息道:“娘娘向来善良坦荡,自然无法理解舒妃的想法。可是在这后宫中,如她这样的人却不在少数,不然也不至于纷争不断。”

“太阴毒太自私太狭隘了。唉!肖太医的妻子死的太冤枉,难怪你说妻儿含冤九泉。”

宁溪月点点头,对肖太医道:“行了,你起来吧。我明白了,我不怪你,若是我,知道这样的事,也必定要报仇,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话音未落,忽听素云沉声道:“肖太医,我不明白,你怎知舒妃娘娘就一定会相信你的话,陷害我们娘娘?而且,你是真的诊断出了娘娘的孕期吧?你……你就不怕娘娘真的受害吗?”

肖太医没有起身,淡淡道:“舒妃了解臣,臣又何尝不了解她?可即便如此,我……我内心也实在犹豫挣扎,甚至……我想着,若她能放过这个机会,不来陷害娘娘,那臣也就不再明言,索性就这么糊涂下去,再等复仇机会。可是她……她实在迫不及待想要害死萱妃娘娘。所以立逼着我说出真相。至于娘娘这边,臣倒并不害怕,臣相信娘娘的人品,更相信您和皇上的情意。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若娘娘真的背叛了皇上,有什么结果也是应当的。”

宁溪月:……

肖太医缓缓磕下头去,沉声道:“所以今日臣特向娘娘请罪。如今大仇已报,娘娘要如何处置臣,我都毫无怨言,哪怕让我身首异处,那我恰好可以去和妻儿团聚,臣只有感激娘娘……”

“打住打住,越说越不像,怎么就扯到处死上面去了?你这样情况,也实在……唉!其实这事儿……”

宁溪月想说的是:这事你本不必用这种酷烈方法,既然有铁证在手,完全可以报官。

然而不等说完,就回过神来,暗道自己这想法也太天真,人证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张保证书,别说未必会有效用,就有效用,皇帝也不会因为这个证据而处死舒妃,多说幽禁冷宫。更不用说,肖太医还不知道皇帝下决心要拿下长信侯府,他面对这样大的一股势力,要给自己的妻儿报仇,除了用这个办法,铤而走险,又能如何?

因此这话便没再说下去,想了想,她就抬头看向素云,轻声道:“舒妃害人害己,肖太医也是为妻儿报仇,虽然用了手段,但终究情有可原,这件事,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素云点头道:“娘娘说的是。奴婢也觉着,此事到此为止便很好。说到底,舒妃终究是心思歹毒,她不但害死肖大人的妻子,更害死了自己。不是她一定要置娘娘于死地,她也不至于落到这么个下场。”

宁溪月点头道:“你说得对。哪怕她知道我的孩子是在冷宫时怀上的,怀疑我是和人私通,她只要将这件事揭发出来,皇上也不能将她怎样,因为这的确是事实,只不过我不是私通,而是皇上自己来冷宫幽会罢了。可她为了害死我,竟还安排了人证造谣诬陷,最后挖的这个大坑,到底把她自己给埋了,说她是咎由自取,当真一点也不冤枉。”

素云道:“娘娘说的是。”

宁溪月便转头看向肖太医,沉声道:“好了,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你可不能再如此行事,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咱们商量着来,总会有解决之道。”

“臣谢过娘娘。”肖太医郑重行礼,接着给宁溪月把了脉,又深切嘱咐了几句,方告辞离开。

“肖太医……该不会是存了什么心思吧?”

素云亲自送他到大门口,回来后就有些忧虑,喃喃道:“奴婢看他面色,很有些决绝的模样,他嘱咐娘娘的那些话,此时想来,也……有些像告别。”

“呸呸呸!乌鸦嘴,不过是日常嘱咐罢了,你只因多心,才会这般想。我觉着他也不像这么傻的人,既然我都原谅了他,他为什么还要了断自己?难道给舒妃偿命去?我可不觉得他是这么愚忠的家伙。”

说完接过素云手中茶杯喝了一口,沉吟道:“更何况,先前因为红英的事,我数次询问他的意见,他只说顺其自然,我那时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想来,可不是得顺其自然呢。他早就存了报仇之心,又怕事发之后,自己获罪,耽误了红英。可要是一口拒绝,大概又有些舍不得……咦?这么说来,他对红英果然是有意的,这很好啊。”

素云笑道:“娘娘这么一说,奴婢也觉着是我想太多了。唉!说起来,肖太医这半生,也是十分辛苦,三姑娘青春明媚,活泼讨喜,让人看见,便忍不住生出欢乐之情。肖太医会喜欢她也正常。”

“可不是。”

宁溪月点点头,捧着茶杯出了会儿神,却又郑重道:“不行,让你这一说,我也忍不住开始担心。小易子,小易子,快,你脚程快,追上肖太医,偷偷跟着,看看他去哪里?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若觉着他真有轻生的倾向,务必找人看住了他,再回来禀报给我知道。”

“小易子恰好就在外间,听见这一声,忙答应了跑出去。这里宁溪月便摇头道:“真是可怜,青梅竹马进了宫,给皇上做妃子,等等……那时候皇上还没登基,她只是在王府里吧?唉!不管在哪儿,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可怜肖太医还一心一意守护着舒妃。他哪知道这世间人心险恶?所以啊,当断则断,不然必受其乱。他若从舒妃进了王府后,便拿出一副“你既无情我便休”的态度,舒妃大概也不会想着要栓他一辈子,如此也不必去暗害他的妻儿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顶尖绣女

素云道:“终究是舒妃歹毒,寻常嫔妃,能有这样一个可靠的人在太医院,那是多大的幸运?她偏偏还不知足,难道她要肖太医一辈子为她相思独守不成?”

“就是。”宁溪月点点头:“当日她只是入王府,又不是进宫,真要喜欢肖太医,非他不嫁,完全可以走门路疏通一下,皇上又不是对她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的。更何况,我素日里听来的话,她在娘家的时候就可以做爹娘的主,可见最开始,就是她贪图富贵,负了肖太医。可怜肖太医对她有情,竟完全没往这些方面想。饶如此,还不知足,还想着害人。肖太医哪里有义务守着一份旧情过一辈子呢?是她自己不珍惜,到头来还不许人谈婚论嫁,何等歹毒?何等霸道?”

两人议论了一会儿,就见小易子跑回来,宁溪月连忙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可安排了人跟着肖太医?他情绪怎么样?”

小易子道:“奴才追上肖太医,远远地就见他往养心殿去了。过了一刻钟,从养心殿出来,径自回了太医院,之后便看书说话,并不见有任何不妥。奴才就悄悄吩咐了太医院的小林子,叫他暗中盯着肖太医,发现他有什么轻生迹象,赶紧过来告诉一声。”

宁溪月和素云面面相觑,宁溪月便点头道:“吓我一跳,这么说,不是要轻生,而是去和皇上坦白,求皇上发落。既然后来回了太医院,估计是皇上那边也没说什么。”

素云笑道:“应该是了。如此,再过些日子,等这件事过去,娘娘便该给三姑娘准备嫁妆。”

宁溪月点点头,感叹道:“肖太医是个讲究人啊。他既然要做这样大事,而且自知后果难料,若是那心有算计的,就该将红英娶过门,到时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守活寡吧?便是他有什么罪过,也得宽赦了他,偏偏他没这么做,可见人品。”

素云笑道:“是。若非如此,他也配不上三姑娘了。”

宁溪月伸了个懒腰,又打个呵欠,往塌上一歪,喃喃道:“劳了这半日的神,又有些乏了。唉!经过舒妃这一事,宫里面应该没几个人还敢起歪心思,盯着我了吧?”

素云轻声道:“是啊!这一次皇上之所以手段如此快速酷烈,不就是盼着能震慑人心?想来应该没人还敢以身试法了。不过……世事难料,咱们还该打起十万分的精神,俗语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你说得对。”宁溪月点点头:“不过现在先让我睡一觉吧。最起码今天我肯定是安全的,就不信有谁会狗急跳墙,买通杀手来皇宫大内杀我。”

“这个万万不会,娘娘只管放心。”素云莞尔一笑:“毕竟这里可是后宫,宁少爷都说,哪怕是他这个天下第一杀手,也不敢来这里撒野。”

“嗯嗯嗯。”宁溪月合上眼睛,犹自不忘嘱咐道:“对了,皇上今天心情肯定不好,或许晚上会过来,他来了,你就叫醒我。又或者,他晚上要在养心殿静静,你就安排御膳房送些清淡饮食过去。”

“是,奴婢知道了。”

素云答应一声,见宁溪月呼吸均匀,她便悄悄出去,在外间塌上坐下,一面听着里面动静,一面捡起没做完的活计,继续一针一针的绣起来。

转眼间又是十几日过去,眼看将到中秋,这一日,洛嫔等人来到永庆宫,陪着宁溪月说了会儿话,宁溪月便抱怨道:“冷宫那边忙活一年,总算有收成了,就在这几日,她们便要掰玉米出地瓜,可恨我身子笨重,皇上竟不让我去。更可恨的是,肖太医……啊?我对他都那么大度了,丝毫不计较他利用我的罪过,他竟也不肯通融一二,凡事全都向着皇上说,白眼狼、黑心肠……”

她一边说,众人就一边笑,及至看到萱妃娘娘哀怨的目光,忙都忍住了。洛嫔便起身来到宁溪月身边,攀着她肩膀道:“好了,你也不用抱怨,冷宫那边,我们帮你盯着,前儿在慈宁宫,我们和太后都说好了,等到出地瓜掰玉米的时候,我们陪着太后过去看,看完了,回来将那个盛况讲给你听,可好?”

“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合着你们去热闹,回来就动动嘴皮子,和我说一遍就完了?冷宫的江山,那可是我打下的啊。”

宁溪月拍着大腿,忽一眼看到隆起的腹部,便忍不住上手揪了一把,咬牙道:“小兔崽子,听见没有?你娘我为了你,受了多大的罪?要是出生后敢不孝顺我,你就给我等着。”

“哪有这样说自己骨肉的?”洛嫔忙拉住她的手,这里悦嫔便笑着道:“行了,今年暂且忍一忍,等到明年,还许你住在冷宫里呢。”

这话若是别人听了,保准要面上变色,然而宁溪月却毫无所觉,悦嫔也是知道她的性子,才敢开这样玩笑。

“你可别这么说,怎么知道明年萱妃就不会怀孕?到那时……”

洛嫔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宁溪月推了一把,只听她咬牙道:“你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明年还生,你当我是母猪吗?”

洛嫔撇嘴道:“谁说你是母猪了?你也不看看,母猪有你这待遇?从有了身孕开始,皇上的赏赐便流水价送过来……”

“那又怎样?还不是有一半落到了你手里?合着我怀孕,倒是成全了你的生财之道是吧?不劳而获也不带这么干的。”

“天地良心,我不劳而获?哪次搬东西不是我出的人?”

洛嫔一手指天,只气得宁溪月恨不能一脚将她踹出门去:“废话,你从我这里搜刮东西,还指望我帮你出人?天下间的好处都被你算计了去,你怎么不盼着天上掉金山呢?砸不死你。”

……

“二位姐姐不要争执,咱们且说一件正经事吧。”

众人见宁溪月和洛嫔针锋相对,只笑得肚子疼,好半晌,薛常在方起身拦在两人中间,一面正色道:“再过两天,就是皇贵妃的生日,宫里最近出的事情不少,皇后的意思,是要好生操办一下,不知姐姐们准备送什么礼物?”

洛嫔冷笑道:“哼!皇后这是痛失玉妃和舒妃两个左膀右臂,所以要拉拢皇贵妃了?只可惜,皇贵妃又岂能服她?我看她这媚眼,八成要白抛了。”

悦嫔笑道:“那是她们之间的事,娘娘说的没错,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们即便串联起来,难道还能害到咱们?”

“那是,宠冠六宫可不是白说的。”

陈常在也在一旁点头,却见宁溪月苦笑道:“可不能这样说,什么宠冠六宫?你们也要捧杀我吗?俗语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虎还架不住群狼呢。真要是皇后和皇贵妃联合起来,我还真有些胆怯。”

“咦?你竟也有胆怯的时候?怕什么?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你向来都是这么做的,老天也帮你,每一次不但被你挡住了,还总能给那些害人精们反戈一击,别提多痛快了。”

洛嫔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就听陈常在道:“洛嫔姐姐别把话带歪了,我想问问你们,咱们到底送点什么啊?”

“送什么?我这里只有两幅绣品。”

宁溪月拈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反正我也看出来了,我送什么,人家都当我是眼中钉肉中刺,那何苦送好东西?好东西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心疼的慌。”

“再怎么说,两幅绣品是不是太寒酸了些?”洛嫔一皱眉:“怎么说也是皇贵妃,皇上赏你的好首饰还少吗?你就再加一套,不管她怎么做,咱们总不能让人挑出理来。”

“你舍得你去送,我是不会送的。”宁溪月摇摇头:“再说了,我这两幅绣品又不是两条帕子两个荷包之类的,那是一架炕屏一架屏风。夏蝉足足绣了两个月,我都看过了,那个精美……啧啧,简直没法说。我自己都喜欢的紧,想着是不是只送一幅,剩下那一幅我留着做架炕屏呢。”

“既如此,也就罢了。夏蝉的绣功的确没话说。年前你送给太后那幅九美图,我看还在慈宁宫挂着,到现在都没摘下来,可见太后也十分喜欢。”

“就是,太后都喜欢的东西,我送给她,还一送就是两幅,她还想怎的?”

宁溪月拍拍手,将点心渣渣给拍掉,一面道:“你们也别看我,该送点好的去。洛嫔不用说了,薛妹妹陈妹妹若是手里没有像样东西,就从我这里挑两件送去。”

“不用,从姐姐这里得了不少,件件都是能拿出手的。”

薛陈二人一起拒绝,宁溪月便笑道:“你们是实诚人,这若是洛嫔,手里即便有再多,她也得从我这里再抠几件好东西出去。”

“你既这样说我,那我也不能白担了虚名儿,等着,下次还从你这里打秋风。”

洛嫔咬牙,宁溪月便撇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我不说,你就不打秋风了?我看你没这份儿自觉,反正都得被搜刮,还不如让我痛快痛快嘴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改常态

几个人说说笑笑,浑不觉时间流逝,忽听外面钟声响起,洛嫔才道:“竟然就到午时了,那我们便回去吧。”

宁溪月忙挽留道:“都这个时辰了,回去做什么?索性就在我这里吃,还怕短了你们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