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要跳出来的时辰到了,但天空依旧阴暗,稍稍有些光亮,但却与傍晚无异。
房间里,叶鹿终于发出了声音来,倒不是极端痛苦,只是有些惊吓。
肚子里的小东西动的太厉害,好像他真的要绷不住跳出来了,叶鹿的肚皮随着他的动作而鼓起塌下,她觉得不止自己的肚皮要被撑破,她的内脏都要破裂了。
清机明显也几分慌乱,毕竟他又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帮忙接生,他也很是不安。
挽着袖子,清机连连深呼吸,“我开始了。”
“师弟,说真的,我很想管你叫师妹。别磨叽了,我觉得他要出来了。”叶鹿捂着自己的肚子,明显感觉这小东西在朝下走,虽然还是在转圈似得。
“好。”清机点头,恍似也下定了决心。别看他年纪大,但显然某些方面很幼稚。
外面,许老头看着天空,乌云滚滚,冷风呼啸,岛上的树一直在摇摆,好似马上就要被拔根而起了。
树上的花也随着冷风掉落,只是这么大一会儿,一半的花儿都被吹走了。
蓦地,叶鹿的大叫从房间里传出来,或许没人知道她原来是个女高音,那叫声几乎穿破了乌云,刺得人耳膜几乎要爆掉了。
然而,下一刻就只听得清机不顾高冷的惊叹声,“真是个孩子!”
“废话,不是孩子还是狗啊!”叶鹿几分无力的斥责,床上,叶鹿满头都是汗,不过精神却很好,没有任何的不适。
清机托着那个光溜溜身上还带着血的孩子,显然是被惊着了。孩子他见过,但是这样刚生出来的还真没见过。
且,这孩子显然不是常人,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来,把孩子交给我。”许老头从外回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去接孩子。
清机转手把孩子给他,然后看向叶鹿,却发现叶鹿居然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师父,您看这、、、”明明刚刚还特别有精神来着。
许老头看了一眼,随后道:“先把止血的药给她吃了,免得出意外。这孩子非比寻常,你守在这儿,不要走开。”
“是。”清机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都是血。
赶紧给叶鹿吃上止血的药,清机又试探了一番叶鹿的脉搏,试探起来是无事的,只是她忽然间就昏睡过去了,实在奇怪。
外面,狂风呼啸,天上乌云滚滚,几乎就要压到头顶来了。
岛上的树被吹得所有的花都没了,连同叶子,可见这狂风的威力。
万道跟在许老头身边,他怀中抱着刚刚出世的孩子,用被子将他包裹起来,但这孩子睁着眼睛,看起来精气神儿十足。
而且,他从出来到现在都没哭过一声,这实在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站在台阶上,狂风吹袭,许老头拄着拐似乎都有些站不住。
万道抱着他,一边抬头看向天空,“师公,这怕不是好预兆啊。”他们在这里几个月,这岛上从来没下过雨,更别说如同今天这乌云滚滚的情况了。
但,今日这孩子出世,天空就出现了异象,可见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孩子而发生的。
“绝命出世,有异象是正常的。但所幸这个地方玄妙,不会有大事。不过,这孩子、、、”说着,许老头看向万道怀中的孩子,他正在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狂风呼啸,吹得花瓣树叶满天飞,他似乎也看到了,所以看的连眼睛都不眨。
抬手,他以食指点了点那孩子的额头,“这孩子也是个天煞孤星,不能让他留在他娘身边。两个天煞孤星,她再有九条命也不行。”更何况,这个孩子比之申屠夷与叶鹿的关系更亲近,有血缘瓜葛。
万道点点头,他就觉得这孩子并非寻常,果然,居然是个天煞孤星。
也幸亏找了这种地方,否则,凭这天煞孤星,别说他娘活不了,怕是得不少人受牵连。
“师叔她应该深知其中利害,但是申屠城主未必懂,怕是不会轻易放手。”万道说着,一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他还睁着眼睛满是好奇的盯着瞧,这样的孩子,他真是没见过。
“没事,只要叶鹿无事,申屠城主一切都会听她的。”许老头反倒笑了,狂风乌云席卷,他的笑看起来倒是有些奇怪。
似乎是瞧见许老头笑了,那襁褓里的小小婴孩也笑了起来,咧嘴,没有牙齿,倒是几分可爱。
只不过,在万道的眼里,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怪异,怪的不能再怪了。哪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就会笑的?还睁着眼睛不睡觉,太怪了。
“走吧,抱着他去岛边走走。”不畏惧这狂风乌云,许老头拄着拐走下台阶。
万道跟随,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可是抱起孩子来姿势却很正确。
房间里,叶鹿依旧在昏睡,而且,睡得相当沉,没有一点动静。
清机洗干净了手,又回来给叶鹿把了把脉,平静的很,没有任何的异常。
只不过,她这昏睡着实诡异,看起来一点都不正常。
可是,他又的确弄不明白,毕竟,他从未见过其他的产妇。
叶鹿这昏睡,便是一天一夜,那刚刚出世的小儿也一直都没有睡觉,睁着眼睛精神的不得了。
且,天上乌云滚滚,始终没有散开,狂风呼啸,整座小岛上的树木,所有的花朵和绿叶都被吹走了。好似只一刹那,就进入了深秋一般,荒芜满地,红绿皆无。
许老头带着襁褓中的婴孩走遍了整座小岛,更像是让他接受风雨的洗礼。
第二天的清晨来临,天上的乌云终于缓缓的散开了,也就在这时,那精神的不得了的婴孩终于闭上了眼睛。
而且,这一天一夜以来他什么都没吃,如今说睡就睡,没有一点饥饿感,倒是稀奇。
万道以及两个护卫都围着看,这般神奇的孩子,还真是没见过。
然而,这边婴孩睡着了,那边昏睡的叶鹿就睁开了眼睛。
澄澈的眸子在睁开的时候颜色深暗,好似被浓雾蒙上了一般。
不眨眼的盯着床顶,好半晌叶鹿才回过神儿来,她清醒了,从梦里出来了。
长出一口气,她整个身体立时放松了,这梦,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差的梦了。
“醒了?可感觉身体有不适?”清机的声音传来,叶鹿扭头看过去,他已换上了一身道袍,干净的不得了。
“我儿子呢?”这孩子,从他出生她就只看到了一眼。
“已经睡了。倒是你,有没有不适?你已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抓住她的手把脉,清机还是不能放心。
“感觉不太好,杀戮太重,梦里都在找我索命呢。”闭了闭眼,她无奈长叹。
“嗯?”清机不解,她说什么跟什么?
“别嗯了,把许老头找来,我有话要说。这地儿啊,我待不下去了。”叶鹿撑着床坐起来,皱紧眉头,如果没猜错,她这灵窍彻底开了,比许老头开的还要广。
171、错过
许老头进来,瞧见叶鹿已坐了起来,他观察一下她的脸,稍稍放心,没事了。
“我儿子怎么样?”虽心下已差不多知道那小东西是什么命格,但她还是想听许老头说。
在椅子上坐下,许老头轻声叹口气,“天煞孤星。所以,他不能在你身边。”开门见山,许老头也并未多加修饰语言。
缓缓眨眼,叶鹿点头,“嗯,我知道。唉,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是听到了还是不免伤心。”
“命是如此,改变不得。天煞孤星虽是穷凶极恶,但也未必是坏事,就如申屠城主,他也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依我看,这孩子十六岁之前就在这里吧,最好不要出去。待得心性定了,再让他出去不迟。”这是许老头的想法,这地方很玄妙,非常适合天煞孤星修身养性。
微微皱眉,叶鹿无声叹气,“师弟,麻烦你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清机点点头,似乎已经完全忽略叶鹿那师弟两个字了,随后转身走开。
“若是按你说的,把他留在这儿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还是得让申屠夷看看他才行,否则他是不会放心的。这样吧,让万道撑船出去,把申屠夷带进来。我呢,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下得离开这儿。”她这更重要的事情,绝对必须得去做。
“你要做什么?”许老头不解,她这又怎么了?
“赢颜这厮没完没了的闹腾,我得去一趟。否则,这仗打下去就停不下来了,趁着伤亡还没有太多之前,停战还比较容易。”叶鹿自是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得去。
许老头倒是没多说什么,看着她半晌,然后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万道出去把申屠城主接来。不过,你最好不要和他见面,否则,我估计你走不成。”许老头还是很了解申屠夷的。
“师父啊师父,您真是个聪明人。我现在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更没觉得疼。唉,我儿子来了,快给我抱抱。”一眼看到清机抱着孩子走进来,叶鹿立即笑开了花儿。
清机的姿势不是很熟练,而且还刻意的让孩子距离自己远点儿。
走到床前,清机把孩子递给叶鹿,然后赶紧弹了弹自己的袍子,免得生出褶皱来。
抱过孩子,叶鹿发出轻轻的唏嘘之声,“长得真好看,在我肚子里这么久,原来你就这模样啊。”他在睡觉,就是不知眼睛什么模样。应当很有精神才对,不知那眼神儿像不像申屠夷。
许老头微微点头,“像你。”
笑眯眯,叶鹿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脸蛋儿,“嗯,确实像我,估摸着到时申屠夷该生气了。”
“取个名字吧,已出生一天一夜了,还没有名字呢。”许老头的脸上有丝丝笑意,可见他很喜欢这个孩子。
“名字?等申屠夷吧,这名字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对了,这一天一夜我一直在睡觉,他也没吃东西呀,你们喂他什么了?”看他睡得安逸,看来是不饿的。
“什么都没吃,他似乎没有饥饿感。既然你要走,那么必须得找个奶娘来才行。这些事情待万道出去后需要告诉申屠城主尽管办,否则会把孩子饿坏了。”许老头还是心疼孩子。
“嗯,说的是。奶娘嘛,这事儿交给申屠夷就行了,他是不会饿着他儿子的。小乖乖,亲亲。”低头在熟睡的小东西脸蛋儿上亲了亲,他睡得熟,一点反应都没有。
“来吧,我把他抱回去让他睡觉。”清机俯身,将孩子抱走,依旧还是那不熟悉的样子,但还算很稳,不至于把孩子扔出去。
“既然如此,就赶紧让万道出去接人吧,我也收拾收拾离开。”叶鹿动了动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大概没有哪个女人刚生完孩子像她这般舒坦。
“好。”许老头把拐拿起来,随后撑着离开。
叶鹿也下床收拾自己,除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还有些松松的,其余一切都很正常。
不禁感叹这地方玄妙不已,生了天煞孤星不仅没事儿,连自己都恢复的这么快。
清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回到床边,床铺上都是血,而且已经干涸了。
真是吓人啊,自己如今这么一瞧也还是觉得慑人,流了这么多血,果然这生孩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男人嘛,倒是轻松啊,提供一颗种子就行了,其余的罪都得女人来承担。
将床单什么的收拾起来,叶鹿这才觉得有些晕眩,这是饿的,饿的低血糖了。
不过饭菜来的也快,做饭的是那两个护卫,他们俩也不熟练,完全赶鸭子上架,做出来的东西凑合吃还能入口。
草草的填饱肚子,那边两个护卫也已经把食物包好了,而且一副要跟着叶鹿走的架势。
看着他们俩,叶鹿缓缓眨眼,“你们真要跟着?”
“夫人,属下们若是不跟着的话,城主他来了之后一定会宰了我们的。”他们这完全是实话实说。
闻言,叶鹿倒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申屠夷的确会这么做。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跟着我好了。”点点头,为了他们俩的小命,带着就带着吧,而且,还有人帮她撑船。
两个护卫立时轻松,他们是真的不想被申屠夷惩罚,兴许连小命都没了。
准备妥当,叶鹿打算当即就走,去看了一下安睡的小东西,他果然还在睡,睡得昏天黑地的。
真是稀奇了,她这孩子居然不饿,莫不是在她肚子里都吃饱了?
“万道已经出发了,相信明日就会将申屠城主接来,你不用担心,去吧。”许老头看着那熟睡的孩子,带有几分笑意。
“嗯。”点点头,叶鹿又低头在小家伙的脸上亲了亲,但他依旧睡得香甜,没一点反应。
从他出生至现在,叶鹿还从未见过他睁开眼睛时的模样,想想还真是可惜。
只不过,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拖沓。
转身离开,叶鹿步伐从容,她也一样自信满满,即便此时去闯龙潭虎穴,她也能安全无虞的出来。
坐上小船,白雾蒙蒙,两个护卫撑船,刚刚开始就有些不识方向了。
“这边。”坐在船头,叶鹿指示方向,十分淡定。
护卫立即调转船头,在白雾之中穿行,还当真不容易。
迎着白雾,叶鹿抬手碰触它们,湿湿软软的,很温柔。
待得他们出去了,估摸着申屠夷也就进来了,瞧见了儿子,估计他会相当激动。
想到此,叶鹿不禁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把这孩子生下来了。也不枉她东奔西走,又躲了申屠夷这么久。
只不过,这之中最让她没有预测到的就是赢颜了,这厮闹腾的这么大,她势必得先把他解决了。
裹紧身上的披风,离开那小岛,还真有点冷。
那地方果真玄妙,连温度都与四周不同,那小东西在那个地方成长,也是好事。
深吸口气,将一切情绪压在心底,前路虽白雾弥漫,但在她的眼睛里却是光明一片。
小岛上,自叶鹿离开后,那小小的婴孩一直都在睡觉。真是稀奇的很,他睡得时间太长了。
果然是不同于其他普通的孩子,这刚出生时精神奕奕不睡觉也不饥饿,睡下了呢,又不睁开眼,着实稀奇。
许老头和清机轮流看着,还有些担心他醒了之后会饿,可是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孩子没醒来的迹象。
第三天一早,终于有船靠近了小岛,蒙蒙白雾之中,那些小船如同天上的星子一般,缓缓的朝着小岛驶来。
大概两刻钟后,所有的小船停靠在岛边,随后,人影一个个的跳到了岛上。
当先一人魁伟挺拔,如同行走的乌云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申屠夷看起来戾气很重,漆黑的眼眸恍若深渊,脸颊冷硬,而且明显消瘦了很多。
他步履沉稳,但每一步却都好似要将地面踩碎一般。
速度很快,走至那楼阁,快速的环视了一圈,他快步踏上台阶。
“申屠城主,您来了。”清机走出来相迎,似乎有叶鹿的话在先,他看起来倒是几分心虚。
看了他一眼,申屠夷皱眉,“叶鹿呢?”
清机想了想,随后道:“孩子就在这房间,申屠城主进来看看吧。”说着,他侧开身子示意。
申屠夷随即大步走进房间,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椅子上的许老头,视线一转,床上,一个小人儿果真躺在那儿。
走近,申屠夷看清了他,他也睁着眼睛,那五官与叶鹿极像。
黑眸深处几分闪烁,申屠夷微微俯身,靠近那躺在床上的小人儿。
然而,就在申屠夷靠近他时,他忽的张嘴哭出了声。
申屠夷随即弹起来退开,许老头和清机也一愣,“居然哭了?”自从他出生到现在,可是从来没哭过,甚至一丁点儿的声音都没发出来过。
“好事,好事。申屠城主,不知奶娘可带来了,自他出生至现在,他还没吃过东西呢。”许老头满脸笑意,一边摸着那小人儿的手,高兴不已。
“没吃东西?没吃东西还哭的这么响亮,中气十足。”申屠夷看着那小小人儿,哭的是声嘶力竭,整张脸都通红的。
“毕竟不是普通孩子,这些不正常也在情理之中。”许老头倒是很满意,看他哭,他就放心了。
“我听说了,他也是天煞孤星。”说起这个,申屠夷明显脸色变了,这不是好事,天煞孤星会怎样他心里清楚。
“没错。”许老头点点头,认证这孩子的确是天煞孤星。
“叶鹿呢?”前去接他的万道说叶鹿无事,好的不能再好了。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见到人,他不信。当初他出世之时,母亲便大出血而离世,诞下天煞孤星,不会有好结果。
“她有事,已经离开了。”许老头很淡定,虽然明知告诉申屠夷,他会生气。
“离开了?去哪儿了?”果然,一听此言,申屠夷的脸立即被乌云笼罩。
“大晋与齐国摆兵黄江,不时的发生冲突,她是为这事儿离开的。”许老头边说边看着那嚎哭不已的小人儿,看他哭的这么有力气,不禁笑。
眉头紧皱,申屠夷可想是什么心情,简直怒火中烧。
尤其那小人儿嚎的惊天动地,更是让他心烦不已。
“申屠城主,赶紧将奶娘叫来吧,若不然这孩子该饿坏了。对了,小鹿临走时说要申屠城主为孩子取名字,他还没有名字呢。”许老头安抚着那小人儿,但基本没用,可见他是真的饿坏了。
申屠夷最后看了一眼那小人儿,随后转身走出房间。
不过片刻,奶娘果然来了,而且还有一干的下人,开始动手整理这楼阁。
洒扫的洒扫,布置的布置,一时间这小岛好似都活了过来。
申屠夷来到叶鹿曾住的房间,满满的都是她身上的气息。一个椅子上,染血的床单扔在那儿,申屠夷这心里的火气立时就消了下去。
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数月,又独自生下孩子,的确让他心下很是难过。
不过,她确实又很欠打,没等他过来她就走了,太任性了。
那小小人儿不哭了,看来还真是饿了,不过也是稀奇,从出生到现在过去几天了,居然一口东西都没吃。
思及此,漆黑的眸子浮出几分笑意来,果然是他儿子,一切都与寻常人不一样。
小家伙极其能吃,终于吃饱喝足了,也不再哭了。
而且精神奕奕的,睁着眼睛,好像能看到所有他视线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