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咱们该祭祖拜天地了。”微微倾身,申屠夷轻声的说,那声音飘进叶鹿的耳朵里,几分痒痒的。

“好。”回应他,叶鹿长舒口气,终于来了。

薄唇微弯,申屠夷深深地看着她,随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长裙垂坠,但不阻碍申屠夷的步伐,叶鹿环着他的颈项,珠帘挡住了她的脸,却挡不住她的开心。

走出小院儿,外面皆是观礼的客人,其中不乏熟脸,杨曳和朱北遇都在。

随着申屠夷抱着叶鹿出来,众人发出高低不一的起哄声,闭着眼睛的叶鹿也不禁笑,这群人真是有精神。

一夜没睡,这一大早还这么精神抖擞。

因为叶鹿的眼睛,所以这婚礼便减去了一些繁杂的步骤,除却祭祖拜天地之外,就没叶鹿什么事儿了。

祭祖亦是在城主府的祠堂,这祠堂以前就是荒废的,因为申屠夷从来不过来祭拜。

除却下人打扫之外,这里根本没人来。

如今因为大婚,祠堂被翻新,申屠四城各任城主的牌位均在,香火缭绕。

满地红毯,一路的走至祠堂,申屠夷大步迈进,观礼的宾客也陆续走进来,逐渐的安静。

于祠堂正当中,申屠夷缓缓的将叶鹿放了下来。

站稳,叶鹿微微掀起眼皮,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位列摆放的牌位,她还从不知城主府有这么个地方。

虽说这是祠堂,但是没任何的用处,在这里燃香除异味倒是不错。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靛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眯缝着眼睛看过去,叶鹿认识啊,这是钦天监的监正。

叶鹿是国师,申屠夷不止是城主更是当今皇上的兄弟,这婚礼主持必然不能马虎,于是乎龙治将钦天监监正派了过来,他大婚之时主持的便是这监正大人。

默默唏嘘了声,叶鹿再次闭上眼睛,等着接下来的礼仪步骤。

祭祖,并不繁杂,更多的是钦天监的监正在说话。他的那套说辞与众不同,甬长且复杂,寂静的祠堂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伴随着袅袅香火,恍若高僧讲经。

龙治大婚时虽然有意外生起,但是钦天监的监正一直都尽职尽责,没有分神亦没有停顿。

细算起来,那应该差不多有三刻钟的时间,很漫长。

牵着申屠夷的手,叶鹿静静的听着,这仪式虽然复杂,但是又很严肃。

这种严肃她是喜欢的,起码证明她和申屠夷的婚姻也是严肃的,并非儿戏。

申屠夷也握紧她的手,对于这种无聊的场面,他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很严肃。

弯起红唇,叶鹿的挪动着手指和他缠绕,这辈子都得这般缠绕了,分不开。

蓦地,安静的祠堂发出砰的一声,监正也被打断,众人循着那发声之处看去,只见摆放好的牌位倒了一个。撞击在木架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叶鹿也不禁睁开眼看过去,珠帘摇晃,可是她也看得清楚,牌位倒了?

“无事,监正大人请继续。”开口,叶鹿虽是新娘子,可是也是国师。

监正回神儿,轻咳一声,随后继续。

申屠夷面色微冷,扫了一眼那倒下的牌位,黑眸如渊。

不过片刻,又发出砰的一声,众人再次看过去,又倒了一个牌位。

观礼的众人也面面相觑,似乎还真没见过这种事。

申屠夷脸色不好看,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定然命人将这些牌位通通收起来扔了。

“申屠城主,命人将这些牌位都扣下来吧。”叶鹿也微微皱眉,心下不愉快。这祠堂没任何的毛病,也不存在邪祟,唯一的原因那就是申屠夷,他是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与喜事本就相冲,今日他大喜,冲更是浓烈,没完没了。

申屠夷挥挥手,祠堂外的小厮立即快步走进来,动作极快的将那些牌位通通扣了下来。

“继续吧。”小厮退下去,叶鹿发声,那边监正立即继续。

牵着叶鹿的手紧了紧,申屠夷似乎也知道了怎么回事儿。自他来了申屠城,这城主府向来只有丧事还从未有过喜事。

今天这是将近二十年来第一桩喜事,可他是天煞孤星,怎么可能会顺利的进行喜事?

同样回握他的手,叶鹿不惧,那又如何?

将近半个时辰,祭祖完毕,叶鹿与申屠夷共同上香,这第一步骤算是完毕了。

再次将叶鹿抱起来,申屠夷大步走出祠堂,前往城主府的正厅。

红毯蔓延出去,铺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直达前厅。

前厅摆设齐全,二人均没有父母,所以今日只拜天地。

奏乐的乐师就在这正厅外,宫廷乐师,很是不凡。

观礼的众人亦是一路赶来,热热闹闹。

太阳也跳出来很高,照耀天地间。

进入正厅,申屠夷放下叶鹿,看了一眼她,申屠夷握紧她的手,“一会儿若是还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不要慌张。”

“放心吧,我已经有准备了。倒是你,不要慌张也不要生气哦。”叶鹿声音不大,却是知晓申屠夷心里怕是已经开始不悦了。大好的日子,却偏偏有煞风景的事情发生,他能高兴才怪。

监正大人快步走进来,观礼的客人亦是站满了两侧,红毯铺地,新人站在正当中,只等拜天地了。

这监正大人的嗓子与众不同,一声喊出来格外响亮,新人拜天。

撩袍跪下,叶鹿也随着申屠夷跪下,拜天拜地,她心甘情愿。

弯身俯首,一个头磕下去,朗朗晴空忽的响起了闷雷。

刚刚在祠堂就发生了蹊跷之事,这一回,无论是观礼的客人还是监正大人似乎都有了心理准备。但,这成亲之日出现迎头雷,似乎不太吉利。

不过,转念一想,和天煞孤星比谁不吉利,似乎还真没什么可比的,根本比不过。

申屠夷果然脸色更差,叶鹿也无言,继续叩拜,无论心中怎么想,姿势还是很虔诚的。

终于,拜天地完毕,申屠夷抓着叶鹿的手将她拽起来,同时看了一眼大厅外的天空,一碧如黛,也不知刚刚那闷雷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一番折腾下来,辰时都要过去了,其他的礼仪皆减去了,所以新娘子直接被送入洞房,而城主府的戏台子那边也正式开戏了。

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声音极大,整个城主府都听得到。

观礼的客人直接转道戏台子喝酒,申屠夷抱起叶鹿,将她送回新房。

“我是不是得一直等到晚上啊?”晃悠着腿,叶鹿一边问道。

“若是累了就睡一觉,在这儿没有那些规矩。”申屠夷语气淡淡,可是却无限纵容。

叶鹿笑,“好,那我就真的睡觉了。”

“睡吧。”申屠夷看了一眼怀中人,黑眸染笑。

“唉,其实我也想看戏,听着很热闹似得。”在这儿都听得到那边热闹的声音。

“安心等着我,入夜我便回来。”走进小院儿,申屠夷步伐加快,叶鹿不禁抱住他的颈项。

“你着急啊?”轻笑,叶鹿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的脸。

“是着急,着急天黑。”申屠夷毫不掩饰,他的确很急。

笑出声,叶鹿抬手撩开脸上的珠帘,将她甜美如蜜糖的脸露出来,“好呀,那我等你。或许,脱光了等你也行。”

143、洞房花烛

太阳西斜,缓缓落山。

城主府热闹了一天,戏台子上,一出戏接着一出戏,唱的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喜庆万分。

新房外,丫鬟安静的候着,自新娘子被送过来之后,她们便一直守在这里。

不过,叶鹿却安静的很,被申屠夷送进了新房之后,她便休息了。

压在头上的凤冠摘了下去,缀满了宝石的嫁衣也脱了下去,她这才轻松了不少。

不过,好几层衣服,仍旧裹得她难受不已。干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更省些力气。

躺着不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折腾了一夜,这一觉睡得踏实,甚至连梦都没做。

因为要转身而没转过去才醒过来,叶鹿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才回想起来今儿是她和申屠夷的婚礼。

不止是婚礼,而且自己的眼睛也能看到了,她要给申屠夷一个惊喜的。

好似瞎了之后就成习惯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反倒是摸索四周,这毛病一时半会儿的改不了了。

缓缓的睁开眼睛,烛光入眼,稍稍有些刺眼,不过她还能承受的住。

长时间的不睁眼,以至于她眼皮好像都没重量了,彻底睁开,这新房入眼,光线都是红色的。

撑着床坐起身,叶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太厚重了,累死她了。

拿出不离身的药水,仰头滴进眼睛里,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眼前似乎更清楚了些。

不过,仍旧有些像近视,任何事物都有着那么一丢丢的模糊。

起身,叶鹿将身上的衣服解开,脱下去三层,她才舒服了些。

慢步走到桌边,拿起糕点吃,没有茶只有酒,倒了一杯先尝尝,味道清淡,还挺好喝。

边吃边喝,叶鹿看向窗子,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申屠夷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天黑了就回来,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但眼下这个时辰了,也不知还在干嘛。

戏台子还在唱戏呢,吹拉弹唱的,叶鹿欣赏不了这玩意,但齐国貌似很流行。但凡家里有喜事的,都会请戏班子过来唱戏,一唱就唱一天。

填了肚子,叶鹿最后喝了一杯酒,随后慢腾腾的挪回床边。

抬手将头上的钗子一个一个的拿下来,长发也一缕一缕的坠下来,这些东西压在头上,重的要命。

不过,这些的确都是好东西,值钱的很,随随便便一件拿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

头上的累赘卸了下去,叶鹿轻松了不少,顺了顺长发,她身子一歪再次躺回床上。

被子丝滑,贴在皮肤上十分舒服,拿过来一直盖在鼻子以下,只露出半张脸以及如瀑的长发。

先不管申屠夷什么时候回来,可是现在她真的心情极其好,吃饱喝足,又因为肚子里的酒而热乎乎的,被子舒坦,大床柔软,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当下再舒坦的时候了。

热气上头,这进了肚子的酒虽说没什么味道,但是劲儿还挺大。

闭上眼睛,等不来申屠夷,她干脆再睡一觉。

迷迷糊糊,有脚步声进入耳朵,叶鹿手一动,听这声音是申屠夷。

通身热气,叶鹿掩在被子里的唇弯了弯,终于回来了。

烛火幽幽,魁伟的身影由白玉屏风后走进来,一袭红色的喜袍,似乎将他身上的煞气都掩盖住了。

一眼便看到了窝在被子里的人,衣服扔了满地都是,黑眸染笑,她还当真是脱光了在等他。

步伐沉稳,一步一步,申屠夷走至床边,看着被子里的人,而后旋身坐下。

抬手,将他额上的发丝拨走,申屠夷微微倾身,在她额上轻吻了下。

“别装睡了,知道你已经醒了。”开口,低沉的声音和着淡淡的笑意。

听见他的声音,叶鹿的眉毛也弯了起来,下一刻,她睁开眼睛,但瞳眸却是虚空的。

看着她,申屠夷不禁扬眉,“你现在能睁开眼睛了,还疼么?”看着她虚无的视线,申屠夷没有怀疑,但同样很高兴,这样最起码证明她眼睛不疼了。

“不疼了。”看着他,烛火幽幽,看他也有些许的模糊。但是,能这样叶鹿已经很满足了。

他瘦了,而且,似乎承担的太多,以至于那双眼睛都夹杂了太多的沉重。但此时此刻,他是开心高兴的,将他身上的煞气都冲淡了。

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叶鹿都觉得他还是以前的他,还是那个风雨不催的申屠夷。

“不疼了就好,而且,你的眼睛和以前一样,并没有损坏。”微微倾身,申屠夷近距离的观察她的眼睛,依旧那般澄澈,含着水一样,只是没有焦距,虚无。

他的气息吹在脸上,叶鹿掩在被子里的红唇弯弯,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般幽深。

虚无的视线缓缓凝聚,叶鹿不再掩饰,看着他,只等给他个惊喜。

一时间,申屠夷却是没发现,看了她片刻,然后将被子扯开了些,瞄到她身上还穿着中衣,他不禁弯起薄唇,“不是说要脱光了么?”

眉眼弯弯,叶鹿蹬腿儿把被子踢掉,然后翻身坐起来,撩了一把肩头的长发,她看着他,“等你动手呢。”

她这动作如此流畅,申屠夷却是愣了,看着她,他缓缓皱眉,最后将视线定在了她的眼睛上。

眸子灵动,满是光彩,她笑眯眯,甜美如蜜。

眨眼,叶鹿忽的靠近他,整张脸都要贴到他的脸上,“瞧瞧,我有什么变化?”

申屠夷缓缓抬手,捧住她的脸,不眨眼的盯着她的眼睛,“你能看见了?”

任他捧着自己的脸,叶鹿笑出声,“嗯,能看见了。只不过,远处的东西有些看不清,近处的东西呢,有些许的模糊。但,我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申屠城主,惊喜不?”

呼吸有些乱,申屠夷蓦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紧,勒的叶鹿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怎么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跟我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屁股。”拥着她,申屠夷低声说着,可是那语气之中却有些激动。

“给你个惊喜啊,惊喜不?我觉得能不能看见其他不重要,看见你才重要。”搂住他的颈项,叶鹿眉眼弯弯。

“我看看你的眼睛,是真的痊愈了?会不会再犯?”再次捧住她的脸,申屠夷不眨眼的盯着。

任他查看,叶鹿看着他的脸,不管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在她看来,申屠夷是这世上长得最好的人。

蓦地,她噘嘴向前,一口亲在了他的鼻梁上,笑出声,“别看了,我的眼睛真的好了。现在每天滴些药水,往后就正常了。申屠城主,今晚是什么来着?你打算一直看我的眼睛?”

笑意染上眼眸,申屠夷将她拥入怀中,“半年了,你的眼睛终于好了。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什么消息能让我如此高兴了。”想起她刚刚双目失明时,不止她崩溃,他也觉得暗无天日。

“我知道,所以给你个惊喜呀。而且,这世上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那就是,今晚洞房。”叶鹿仰脸儿看着他,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不害臊。”捏住她的脸蛋儿,申屠夷扯了扯,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以及淡淡的揶揄。

“有什么可害臊的?我跟你洞房,我爱你,恨不得将你吃进肚子里去,就是这样。”看着他的脸,叶鹿充分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事到临头她完全摒弃了心中的羞涩。

“口无遮拦。”捏住她的下颌,申屠夷低头吻上去,叶鹿随即环住他的颈项,身体移动,直接爬到了他身上。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申屠夷笑了,同时捧住她的脸推离自己,“这么着急?”

脸颊绯红,叶鹿眨眨眼,“嗯。”承认,她不掩饰。

笑意更甚,申屠夷吻了吻她的眼睛,“等着。”

话落,他起身,走至桌边倒了两杯酒,又走了回来。

看着他,叶鹿挑起眉尾,“我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合卺酒。”都说是新婚之日必喝的。

“虽然你刚刚好像已经喝过了,但是与我这一杯,必须得喝。”递给她,申屠夷看着她,眼角眉梢间皆是笑意,他心情极其好。

接过来,叶鹿闻了闻,“是喝过了,饿了一天,我就吃了些点心填肚子。这酒呢,闻味道挺淡的,但是有点儿后劲。”

坐下,申屠夷抬手,叶鹿随即绕过他的手臂,四目相对,她笑起来,“夫君?”

“夫人。”亦笑,申屠夷很少笑,连叶鹿看见的也少。

举杯,酒入喉,清淡又透着丝丝甘甜,好酒。

眯着眼睛,叶鹿缓缓晃了晃头,“好喝。”

将两个杯子拿走,申屠夷再次看向她,黑眸如渊,有些火苗由深处跳跃起来,足以燎原。

看着他,叶鹿抿嘴笑,下一刻投入他怀中抱紧他的腰,“我的眼睛恢复了,我最想看见的就是申屠城主,以及申屠城主的身体。”说着,她直接上手,隔着衣料抚触他的胸膛,坚硬无比。

笑意不减,申屠夷低头看着她的动作,“看自然可以,但没必要这么着急。”

“瞎了那么长时间,我能不着急么?”仰脸儿看着他,叶鹿哼了哼,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他。

低头,申屠夷吻了吻她的眼睛,蓦地将她翻倒在床上,“别急,你有很多时间。”

眉眼弯弯,叶鹿环住他的颈项,“那、、、你能温柔些么?”

没有再言语,申屠夷低头靠近她,载满无限温柔的吻上她的唇。

红烛摇曳,帐暖情深。

这个夜晚,并不平静,新房四周下人退避,但即便退出去很远,依旧能听得到一些声音。

但,伴随着这些羞人的声音外,城主府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儿里,发生了格外诡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