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未说过。”语气还是那样,但听起来有些生气。

“因为说了你会生气啊!你看,现在你就在生气。”叶鹿噘起红唇,虽然她看不见,可是感觉的到。

“我没生气。”否认,申屠夷转眼看向别处。

“是么?我闻到了味道,压抑的怒气和着酸味儿。”叶鹿作势嗅了嗅,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说错。

下一刻,鼻子被揪住,叶鹿随即叫出声,“好疼好疼好疼,哎呀,我不说了还不行么?”赶紧解救自己的鼻子,叶鹿使劲吸了吸,“这外面都是赢颜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否则我威严何在呀?好歹我也是齐国的国师。”

“下次有事就如实说,我不高兴最多也只是捏你的鼻子。但,不许再隐瞒,否则我就打烂你的屁股。”申屠夷看着她,一边淡淡道。

“说来说去,还是得挨打。”叶鹿冷哼,然后抓着他的手往自己嘴里送。

黑眸染笑,申屠夷任她咬,那一口小牙,和小狗没什么区别。

抵达黄江,大晋也修筑了大坝,而且筑了很高。

细雨蒙蒙,赢颜的人马还在持续的向黄江里撒艾草,风吹过,空气都掺着艾草香。

顺着江边走,叶鹿计算着位置,在这边建的塔楼,必须得和铁城外的塔楼位置一致。

申屠夷抓着她的手给她指引方向,身后是赢颜,再后面随行的是两家的护卫。

一步步向前走,叶鹿脚下很稳,更因为有申屠夷在身边,她走每一步都很安心,完全不怕会跌倒。

走出很远,蓦地,叶鹿停了下来。

随后,后退了半步,转身,面向黄江的方向,抬手一指,“就在这儿。”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大坝很高,之后便是黄江。

“建在水里?”赢颜确认道。

“嗯,建在水里,但是底座得加高。”叶鹿点点头,不高是不行的。

确定了位置,赢颜便命属下开始动工,他现在倒是不再怀疑叶鹿了。

对于他这个态度,叶鹿还是很满意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杀破狼也不例外。

在水中建塔楼,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这个时代能工巧匠也很多,尽管麻烦了些,但是也不是不成。

“这塔楼建起来之后,还需要做什么?”赢颜看着黄江,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的确让他很是头疼,从他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建起来就无事了,不过地基建好之后我还得再过来一趟。那是最后一道程序了,之后你就太平了。但是,我为你做了事,也希望赢太子能守信,到时别推诿不承认。”叶鹿唇角弯弯,再次提醒赢颜。

闻言,赢颜的脸上浮起笑意,刹那间,他好似又变成了那个没有一丝杀伤力恍若春风的翩翩公子。

“有申屠城主在此,我岂敢出尔反尔。”即便他不出尔反尔申屠夷都要找他决斗了。

“毕竟赢太子惯于此事,她担心也属正常。”论唇枪舌剑,申屠夷可不差。

“没错,申屠城主所言极是,赢太子就是这样的,难免让人不放心。”叶鹿点头,与申屠夷一唱一和。

“既然二位这般说,好像我若守信,还会让二位失望啊。”赢颜微微皱眉,颇为为难的模样。

“赢太子若不守信,我就把你这建起来的塔楼炸掉,重新把瘟神引来,让你大晋再次陷入瘟疫之灾。”叶鹿冷哼一声,威胁她?

“国师大人本领不凡,我信了。”赢颜缓缓摇头,看叶鹿那生气的样子,他笑的倒是开心。

重重一哼,叶鹿转脸面向别处,懒得和他面对面。

位置寻找完毕,随后便离开大坝准备返回驿馆。

即将登上马车,叶鹿忽然停下,走在她身边撑伞的申屠夷也随之停下,随后看向她,“怎么了?”

叶鹿缓缓转身,面向一侧,蓦地道:“赢太子,我若是管你要个人,你会不会给我?”

“要人?我么?”赢颜满目笑意,看起来是个翩翩佳公子,可是此时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几分无言。

叶鹿皱眉,“谁要你?我要他。”说着,她伸手一指。

申屠夷与赢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居然是赢颜的一个亲卫。体正貌端,很是不错。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皱眉,眉眼间冷气萦绕。

赢颜则笑意更甚,“你要他?这让申屠城主情何以堪?”

“少想的那么龌龊,我要他,是因为他命格奇特。而且,我也不会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到时跟着我走一趟就行了。”这人乃日月同宫,很是难见。

“你真是会挑,这是我的亲卫队长,不能给你。”赢颜缓缓摇头。

“哼,我用完了就还给你,而且也不会缺胳膊少腿儿。你若是不给的话,兴许我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做事情的时候呢,可能也会不专心。”叶鹿微微噘嘴,很是为难。

这话一听就是威胁,赢颜几不可微的摇头,“好吧,暂时先送给你,若是到时他这身上缺少了什么,我可是会向国师大人讨要的。”

“成了。”叶鹿扬起下颌,随后转身抓住申屠夷的手,上马车。

地基建的很快,因为是在水下建的,所以这地基高出水面,下面十分坚固。

细雨蒙蒙,不过却是没发生天雷轰炸的事情,少了衣筑从中作梗,两大绝命汇聚一处情况并没有之前那般凶险。

黄色的油伞恍若一朵油菜花,在这阴雨蒙蒙的天地之中分外清新。

只不过,这把伞由一个魁伟的人撑着,就失了协调。

申屠夷撑着伞,罩着自己和身边的人,伞大部分都在她的头上,以至于他半个肩膀都湿了。

顺着大坝上搭建的梯子,缓缓的走上地基,坚固异常,即便黄江再来水患,它也不会倒塌。

身后,是赢颜,这几日来没有再发生因病死人的事件,他轻松了不少。而且也因此,他对叶鹿的看法有些许改观,她还真不是以前那个骗子了。

走上地基,叶鹿站稳,申屠夷站在她左侧。

身后,赢颜走上来,很自然的站在了她的右侧。

叶鹿若有似无的弯起红唇,“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赢颜看了下面一眼,大坝之上,数个亲卫开始往木筏上放火药。

如同铁城那时,木筏顺着水飘走,随后燃着火的箭射出去,引爆了那火药。

与此同时,叶鹿俯身将手中的腿骨插进泥土之中,然后分别抬手抓住申屠夷与赢颜的一只手,按在了那根腿骨上。

同一时刻,申屠夷与赢颜看了对方一眼,尽管诸多嫌弃防备,但是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整个地基似乎都在颤动,那边的火药爆炸,炸的木筏碎裂,水花喷溅。

片刻后,颤动停止,爆炸也停止了,叶鹿放开他们两个人的手,然后将插在泥土里的腿骨拔了出来。

入土的那部分腿骨还是在铁城时用的那一截,那时如同枯木,现在更黑了,恍似马上就要断了一样。

站直身体,叶鹿就开始笑,而且笑的很是开心。

“可以动工了,记住了,八卦图千万不要弄错了。”边说着,她还在笑,整张脸如同一朵花。

身边两个人都看着她,不知她这忽然间的为什么这么高兴。

“走吧。”叶鹿抓着申屠夷的手,然后转身。

牵着她离开,赢颜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

“刚刚做什么那么高兴?”细雨打在伞上淅淅刷刷,申屠夷开口,他还是好奇的。

“当然高兴,我借助你们两大绝命的力量给衣筑传了个信儿,再弄这些幺蛾子来,我一样把它们都送回老家去。”叶鹿这也算是给衣筑一个警告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任他宰割的她了,他注定会死在她手里。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次用到了他和赢颜。

“行了,这儿的事情完结了,我们可以回去了。”新年到了,他们俩定好的婚期也近了,想想,叶鹿还不禁有点小激动呢。

“婚期即到,眼下申屠城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申屠夷语气淡淡,听起来好像很随意似得。

叶鹿弯起红唇,“成亲?没试过,肯定很有意思。”

“试?试过了这次,你还打算再来一次?”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这问题可不太友好。

“也未尝不可啊,待得咱俩什么十周年之类的,再来一次呗。”叶鹿回答的快,几乎连想都没想。

手落在她肩头,申屠夷揽住她,显然她这回答他喜欢。

“开心啦?就知道你愿意听这些东西,自己不会说,就知道恐吓我,反倒喜欢听我说,假正经。”叶鹿就知道他开心了,即便眼睛看不见,可是她却知道一切。

“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你说的自然好听。”申屠夷的理由很简单,他只是喜欢听罢了。

“明明夸奖的话,你说出来就是在骂人。申屠城主,你什么时候全心全意的夸奖我一次啊?让我也开心开心。”叶鹿缓缓摇头,他的嘴可是很毒,若不是了解他,还真会受伤。

“这就是在夸你。”申屠夷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耳朵,动作很轻,使得叶鹿不禁缩脖子躲避。

“哼,你的夸奖,难听的很。也就我能承受的住,要是别的女人,早被你气跑了。”叶鹿躲避不得,只能任他捏自己的耳朵。他的手很热,又有些粗糙,捏的她痒得很。

“你若是想跑,就把你关进大牢。”申屠夷语气淡淡,却说的叶鹿不禁笑起来,这就是他,不同于他人的方式,可是却很对她的胃口。

140、恢复有望

细雨不断,夜色降临,这是在大晋的最后一天。相信明日他们走了,这雨也就该停了。

洗过澡,叶鹿坐在床边,站在她面前的是赢颜送过来的那个神医。

叶鹿很是不想让他给自己看眼睛,这老东西像个巫医,搞得东西乱七八糟的。

申屠夷就站在一边,浑身散发着冷气,毫不怀疑,若是叶鹿的眼睛真的坏掉了,他就会马上宰了这个老头。

拨开叶鹿的眼皮,只是一瞬间,叶鹿就流出了眼泪,“好疼。”

不过,这老头好像没听见,依旧拨开她的眼皮,将她的眼睛露了出来。

“她说疼。”申屠夷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就要将那老头甩出去。

“疼就对了,疼,才能用接下来的药。”说着,他拿开手,然后转身走到桌子边开始捣鼓什么东西。

申屠夷伸手将叶鹿脸上的眼泪擦去,“还很疼么?”

“还成,就是像有毛毛刺进来了一样。”叶鹿点点头,止不住这眼泪哗哗流。

“赢颜找来的庸医。”申屠夷语气不善,提起这个他便止不住的生气。

那老头也听到了,不过他并不在意,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捣鼓的东西上,好似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算了吧,反正之前已经用过了他的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眼睛还是在疼。没准儿,他能不让我疼呢。死马当活马医吧,我认了。”叶鹿摇了摇头,虽然不信那所谓的神医,但是瞧他神神叨叨,没准儿也是管用。

若是不疼了,她睁开眼睛,说不定还能看到朦朦胧胧,那也要比黑暗好得多。

有些颜色,就能让她很开心。

就在这时,那老头又过来了,手中拿着用纱布缠好的药,欲给叶鹿敷在眼睛上。

“这是什么东西?”申屠夷微微皱眉,煞气满盈。

“药,能让她睁开眼睛的药。”老头几分得意,他的药别人模仿不来。

“确定是药而不是毒?”申屠夷早就怀疑叶鹿之前吃的药是毒了,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到现在睁不开眼睛而且又疼的不得了。

“是药也是毒。”老头稍显鄙视的看了一眼申屠夷,他那任何人看了都会害怕的脸,在这老头的眼里没有任何奇特。

“行了,管它是药还是毒,来吧。反正赢颜已经把你送给我了,要是我的眼睛最终烂掉了,你就给我的眼睛陪葬吧。”叶鹿哼了哼,不是她吓唬他,谁让他是赢颜找来的呢,就算她放过他,申屠夷也不会放过。

不止不会放过他,连赢颜都不会放过。

“若是治好你的眼睛,你打算怎么报答老头子?”那老头不屑,又自信满满。

“把你还给赢颜呗,”叶鹿撇嘴,还想向她讨要好处,门都没有。

那老头似乎也很无言,冷哼一声,然后将手中的药覆在了叶鹿的眼睛上。

瞬时间,清凉袭来,叶鹿倒是一愣,这药不止没有臭味儿,居然还挺舒服的。

申屠夷眉头蹙的紧,对这所谓的神医还有他所谓的药十分不信任。

“感觉如何?”看着叶鹿的脸色,倒是没有痛苦之色。

“还成,清清凉凉的,你这药里有薄荷吧?”叶鹿只觉得眼睛清凉,舒坦了不少。

“秘方,不能外传。”老头很是骄傲,将纱布在她后脑系上。

“切,不管你是不是秘方,不让我再疼就说明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暂时的,我先信你了。”叶鹿抬手摸了摸覆在眼睛上的纱布,里面包裹了很厚的一层药膏。

气味儿也不难闻,没有那刺鼻的味道,即便整天敷着,她也不觉得难受。

“还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摘下来。”十分自信,老头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别看他穿的略邋遢,可是收拾东西却很是细致。每一样东西都恍似他的宝贝似得,一一放好。

没有再理会那老头,申屠夷旋身坐下,不眨眼的看着叶鹿的脸,她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看来这药并不会让她难受。

手移动,叶鹿抓住了申屠夷的手,“没事的,你就别担心了。反正不用药呢我也是看不见,再说这回的药居然不是以前那臭的要死的,还不错。”这个时代没有眼药水,但是叶鹿觉得这个药膏和眼药水差不多,很舒坦。

“待得回去,定要田大人研究研究这药。”申屠夷还是不信任,需研究清楚这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有毒又有药,是药还有三分毒呢。

“成,随便你研究。”点点头,叶鹿随他,不让他研究明白了,他是不会安心的。

那老头出去了,申屠夷揽着叶鹿欲让她躺下休息。

叶鹿随着他的动作要微微后仰,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赢颜来了。”

几不可微的皱眉,申屠夷强硬的让她躺下,“你休息,我去会会他。”

“去吧,不过这些日子你在人家的地盘上也没少搞小动作,这大晋的皇宫你是不是都摸清门路了?”尽管申屠夷整天都在她身边,可是他却没少做事情。

这些暗地里的小动作,申屠夷也是比较擅长的。

“这你都知道?”申屠夷薄唇微抿,倒也没遮着掩着。

“哼,我知道的多着呢。尽管我看不见,可是我有耳朵,而且还有感觉。”抬手,她虚空的挥了挥,好似高手过招前的虚势,高深莫测。

“大晋皇帝的身体怕是要不行了,用不了多久,赢颜就要坐上那张龙椅了。”申屠夷淡淡的说着,没什么情绪。

但是不能否认赢颜的能力,大晋皇帝,大司马,他腹背受敌却能扭转乾坤,掌控大晋兵马以及皇都大权,很不一般。

“我预测不了他,这倒是不清楚。不过,早晚都得有这一天。可是,他坐上皇位,大晋未必会太平。兴许会生内乱,也兴许会给周边列国带来灾难。这都是难以预料的,便是再厉害的方士也预测不出来。”叶鹿是有些担心的,可是又无法做些什么。

“周边列国?他也得有这个胆子才行。”申屠夷的语气虽然冷淡,可是却有着若有似无的鄙夷。

“那倒是,打仗呢,不只是动动手那么简单,财力物力都得跟得上。”叶鹿弯了弯唇角,她不懂打仗,但还是懂一些。

捏了捏她的脸颊,申屠夷黑眸染笑,懂得倒是不少。

就在这时,有护卫上楼来,“主子,赢太子来了。”

“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去就回。”申屠夷话落,随后起身离开。

躺在床上,双眼清凉,这段时间以来,叶鹿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是舒服。

每天眼睛都疼,似乎都忘了眼睛完好时是什么感觉了。

要说那老头也很神奇,像个巫医,可是配出来的药却稀奇至极。

那时在申屠城,那么多的大夫,各有各的法子,可是没有哪个像这老头似得,奇特无比。

想起那时睁开眼时见到的朦胧光,叶鹿心下不禁一阵激动,兴许,她的眼睛真的会复明。

蓦地,叶鹿耳朵一动,沙沙细雨声之中,交错的风声传进耳朵,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声音、、、这声音是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叶鹿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谁,除了申屠夷和赢颜,估计也不会有别人了。

终于啊,这两个人啊,忍了这么多天,终于逮到机会交手了。

砰的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之后就响起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细雨拍打窗子的声音。

叶鹿缓缓摇头,申屠夷的武功她知道,高深莫测。赢颜的武功呢,也不容小觑。尤其这人抢走了她两条命之后,武功精进了不少。

和申屠夷交手,以前几乎平手。

这次,不知谁会更胜一筹。

砰!巨大的一声响起,恍若惊雷相撞,窗子都在响。

叶鹿抖了抖肩膀,这俩人要玩命啊?

那一声巨响之后,就没了声音,沙沙细雨又占了上风,看来他们俩停了。

轻轻吁口气,叶鹿翻身缓缓躺下,听着动静,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些。

又过去了将近两刻钟,才有脚步声传进耳朵,吊着的心放下了,因为听这脚步声并没有任何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