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夷也不急着抓他,毕竟他要钓大鱼。
叶鹿虽怕和衣筑正面碰上,但是有申屠夷这个天煞孤星在,倒是可以稍稍安心。
进入朱城的地界,朱城的兵士时常入眼,他们很是不一样。
这朱家祖上便是兵马大元帅,训练出来的兵自然质量高。
进入朱城,这城历史感厚重,自开国起,朱城便屹立存在,如今已几百年之久。
街上的青石砖也因为年头太久而留下许多的痕迹,最显眼的要属车辙印儿,印在青石砖上,据说这是以前运送兵器的车马留下来的。
城内繁华,商铺林立,于一家酒楼前停下来,叶鹿坐在马车门口,等着申屠夷先出去。
他是天煞孤星,她要走在他身后,这样才能挡住自己。
暗色的人影起身,他个子高,在马车里无法站直。但步伐大,几乎两步就能走出马车。
一步,两步,他便到了眼前。
叶鹿直视前方,坐在那里腰板挺得直。
随着申屠夷到了自己眼前,她忽的伸出脚,很准的横在了申屠夷马上要抬起的那只脚前面。
脚抬起,然后绊在了叶鹿的腿上,申屠夷身体前倾,却在中途忽然转向,直接压向在偷笑的叶鹿。
马车发出砰的一声,外面整理的便衣黑甲兵各自动作一顿,然后看向马车。
门窗紧闭,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只是响了一声,接下来就没动静了。
马车里,叶鹿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车壁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悬在自己眼前的人。他一手擦着她耳边撑着车壁,脸距离她不过毫厘。
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不眨眼的盯着她,叶鹿屏息,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041、泄露
她其实只是想坏他一下,若是让他出丑那再好不过,出不了丑,最多他瞪她一眼,或是威胁吓唬一下她。
眼下这种情况,在设想之外,尤其他距离自己这么近。他的呼吸吹在她脸上,温热的,还带有他独有的味道。
眼睛几分酸涩,叶鹿小心的眨眼。
他盯着她,一动不动,那般深刻的注视,一时间她好像已经投进了他的眼睛里。
缓缓抬手,在申屠夷的注视下,叶鹿将手罩在了自己的脸上。
隔绝,叶鹿顿感心头一松,重新喘气,她憋得胸肺疼痛。
制造压迫的人又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起身走出了马车。
压势消失,叶鹿轻声吁口气,这种蠢事,她以后得少做,否则可能吓着的是她自己。
放下手,她站起身走出马车,车外,麦棠正站在那儿等着她。
刚刚马车里砰地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不过那声音过后就没了动静,麦棠几分担忧,直至看到申屠夷出来,她这吊着的心才放下去。
跳下马车,俩人对视,叶鹿耸了耸肩,没有言语。
她无需说什么,只是那表情和动作,麦棠就差不多猜出来了,大概她又没讨到便宜。
走进酒楼,一楼有些食客,酒菜的味道飘在空气中,使得叶鹿不禁肚子开始叫唤。
无意间,叶鹿一眼瞧见了靠近窗边的一桌上,一个食客正在盯着她。
眼见她看过去,那人立即转了头,好像刚刚盯着叶鹿瞧的不是他一样。
多看了一眼,叶鹿轻声哼了哼,随后与麦棠走上楼梯。
“你看什么呢?”走上了楼梯,叶鹿还在往下瞧,麦棠不禁问道。
“一个男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所谓相由心生,那人贼兮兮的,不是好人。
“贼?”麦棠觉得不算稀奇事儿,贼很多,但大都不灵。
“不知道。”摇摇头,反正不是好人。
走进房间,这二楼被包了下来,申屠夷走到哪儿,似乎都这般,反正他有钱。
窜到窗口,推开窗子往下看,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再看向远处,朱城很大很大,在这儿看不到尽头。
古老的城池透着一股沉肃的气息,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麦棠稍稍整理,随后也走到窗边,一看之下也不禁叹气,“朱城真大啊!”各种各样的房子鳞次栉比,没有空余。街道条条,在那些房子间穿梭而过,恍若游龙。
“朱老城主就在这城里,所以这里的镇压之气要比铁城还要强烈,任何邪祟都别想兴风作浪。这朱城,再辉煌个百年也绰绰有余。”叶鹿叹息着,她还真想见见那朱老城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朱大少爷呢?你觉得,他能比得过朱老城主么?”镇压住一座城。
“我觉得可以,他是个君子,满身正气。”龌龊猥琐阴暗的人叶鹿见多了,哪怕是富贵人家,也很少有这种满身正气的人,朱北遇是千万之中的唯一。
“听你夸人真是不容易。”麦棠拍了拍她的后背,无论什么人,她都能说出人家的缺点来。就像那女子都想见一面的南国美男子杨曳,她居然说人家是桃花精。
“只要是个正直的人,我不会吝啬夸赞的。”叶鹿可不觉得自己吝啬刻薄。
“那申屠城主呢?”麦棠倒是很想听听她现在的见解,时至今日,她还没好话?
转了转眼睛,叶鹿压低了声音,“鸡贼!”只要涉及他的钱他的腰包,他绝对翻脸。他的钱他可以随意挥霍,但是有人想染指,他肯定立即就炸毛!
麦棠挑了挑眉毛,“干嘛不大声说?”
“废话,他耳朵那么长,被他听到该报复我了。”红唇撇的老高,叶鹿对申屠夷的为人十分唾弃。
麦棠的眉眼浮起若有似无的笑,她看她现在也很像做贼的。
趴在窗口,叶鹿往楼下看,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来。
“这朱城,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多宵小才对。”微微摇头,这不合常理。
“什么意思?”往楼下看了一眼,街上人很多,来来往往的。
“你知道这么大一会儿我在楼下看到多少个坏人了么?和刚刚楼下那贼眉鼠眼的差不多,一瞧就不是好东西。”尽管她还没达到那只需一眼就判人好坏的本事,可是他们太明显了。她眼力再差,也认得出来。
“咱们进了贼窝不成?”麦棠也竖起了眉头,这可不是好事儿。
“没准儿这是个黑店。”鬼知道怎么回事儿,朱城治安这么差?
“城主脚下的黑店?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有可能。”麦棠转念一想,没准儿还真是黑店。
“哎呀,我瞎说的,你还当真了。这酒楼肯定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些人,鬼鬼祟祟。”叶鹿最后又看了一眼,随后关上窗子。
麦棠看着她,想知道她还看出了些什么。以前她知道她只会一些皮毛,说的那些东西都是蒙人的,但是现在,她却不是以前了。
“别看着我,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不对劲儿罢了。但是若要我说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叶鹿笑笑,不是她不肯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开了灵窍不过半年多的时间,而且还不稳定,再说即便再有本领的人,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最多在他人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自己命运的走向,可未必真实无误。
眼下,这酒楼四周这么奇怪,叶鹿觉得还是谨慎一些好。
尽管有申屠夷在呢,他又带了那么多的黑甲兵,可她是九命人,毕竟特殊。
夜幕降临,酒楼里也十分安静,便衣黑甲兵仅剩几人留在这里,其余的全部出去了。
想来就是去监视衣筑了,这小老头又跑回了朱城,到底想干什么不得而知。
而申屠夷想要钓出他身后的大鱼,那么跟踪监视便少不了。
从浴室出来,这酒楼的浴室不错,叶鹿洗了个畅快。
长发铺在身后,还有些潮湿,她被热水熏得脸蛋儿红扑扑,甜美可人。
麦棠还没洗完,她自己先出来,朝着房间走去。
踏着楼梯,上了二楼,走廊很长,空无一人。
往房间走,那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在这时走出一个人来。
一个年轻的妇人,头发用头巾裹住,手上拿着一个大水壶,是送水的。
迎面走过来,叶鹿一边捋着散落在肩头的湿发,一边看着那妇人,她不由放慢了脚步。
视线从这妇人的脚下开始,一寸寸向上,掠过她的手,手臂,肩膀,皆较为粗重,看起来很有力。
做苦工的女人她不是没见过,但是像这种粗的这么匀称的,还是少见。
越来越近,那妇人也终于抬头看向了她,对视的一瞬间,叶鹿就瞧见了她眼底浮起的喜悦,那种喜悦夹杂着贪婪,还有凶狠。
立即停下向前的脚步,叶鹿转身就要向楼下跑。谁知那妇人如同鬼魅,扔掉手里的水壶,眨眼间挪到她身后。
两只手如同钳子,甚至更像魔爪,扣住她两侧肩膀,然后顺着手臂下滑,轻而易举的将叶鹿控制在了手里。
一手拧着叶鹿的两条手臂,她一手绕过叶鹿的颈项捂住了她的嘴,“九命人,你落到我手里了。”她附在叶鹿耳边,如是叹道。
叶鹿挣扎,闻此言不禁后颈发凉,她是九命人的秘密已经泄露了。
拖着叶鹿,这妇人的力气极其大,她快速的撞开旁边一个房间的门,然后拖着叶鹿闯进去了。
挣扎着,但两条手臂被她控制,好像要拧断了似得。和申屠夷动手时都没这么疼,可见这妇人力气有多大。
嘴被捂住,但叶鹿能发出些呜咽的声音来,两条腿不断的乱踹,成功的弄出了一些声音来。
妇人拖着她直奔窗边,显然要从这里逃走。
蓦地,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叶鹿转眼往那边一看,暗色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下一刻,她两条手臂就被放开了,叶鹿极快的抓住捂住她嘴的那只手,然后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吃痛,妇人一个大力把叶鹿甩开,转而开始对付冲进来的申屠夷。
叶鹿被甩到一边跌倒,后脑勺撞在了横榻的扶手上,疼的一时眼冒金星。
那边二人,打斗生风,而且桌椅被连累的四分五裂,残渣满地。
蓦地,窗户发出巨大的碎裂声,那妇人顺着破碎的窗口飞了下去。
申屠夷没有追下去,在窗口看了一眼下面,随后便转身走向了叶鹿。
他淡淡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然后看向靠坐在那里的叶鹿,“你没事吧?”
叶鹿脑袋嗡嗡响,听着申屠夷说话都有点悠远。
“我的头,好像破了。”不敢动,叶鹿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长发散乱包裹着她的小脸儿,看起来可怜极了。
闻言,申屠夷蹲下,一手托住叶鹿的下巴,一手罩住她的后颈,让她坐直了身体。
随后,他拨开她后脑的长发,一些发丝黏在了一起,流血了。
“没事儿,破了皮,不要动。”说着,申屠夷动手从叶鹿的裙子上撕扯下一块布,然后压在了她后脑的伤口上。
042、负伤
龇牙咧嘴,叶鹿感觉整个后脑的头皮都被撕扯下去了,以至于她怀疑,申屠夷趁机把她的头发也都拽走了。
“你确定只破了一点皮?好疼啊!”眼泪汪汪,叶鹿坐在那里,下巴上就是申屠夷的手,这厮固定住她,即便疼她也躲避不了。
用那块布料用力的压着她的后脑,申屠夷看了一眼她的小脸儿,“站起来。”
话落,申屠夷托着她的下巴用力,叶鹿不想服从也得服从,否则脑袋就被他揪下来了。
站起来,叶鹿在申屠夷的半强迫之下坐在了横榻上,他随手又在她裙子上扯下一块布料来,将手中用过的扔掉。
微微垂眸,叶鹿看向地上那用过的布料,立即睁大眼睛,“好多血!申屠夷,你还说只是破了皮,怎么那么多血?哎呀,我头晕。”说着,她身体开始晃,真有点晕了。
申屠夷面色无波,看着那身子发软往下滑的人,他托着她下巴的手用力,固定住了她的身体。
“一丁点血,就算再流几倍,你也死不了,坐好了。”微微冷声训斥,申屠夷用力按压她的后脑,血差不多止住了。
“喂,你说这话之前也得看看我这身板啊!我和你一样吗?你身体里的血有我的两倍还多,换做你当然死不了了。可我才多高啊,但凡流了那就是损失。哎呀,我头晕的厉害!”过于激昂,以至于眼前真的开始发花了。
拿开覆在她后脑的布料,申屠夷拨开发丝看了一眼,“不流血了。”
“真的?你别骗我。不行,我要躺着。”身体无力,她直朝着旁边倒下去。
“先不能躺着,上了药之后再躺着。”一把将她拎起来,申屠夷手劲儿大的很。
叶鹿不满意,嘴噘的老高,因为失血,她的嘴唇都不再红润。
门外,沐浴完的麦棠上来了,一眼瞧见这屋子里残渣遍地,不禁睁大眼睛,“发生了什么?”看向叶鹿和申屠夷,他们俩不会打架了吧?
“麦棠,来给我上药。否则,我就要被申屠城主把脑袋揪下来了。”他手劲儿大的很,下巴被他捏的要碎了一样。
“你受伤了?到底怎么弄的?”跳过满地的残渣,麦棠快步走过来。
“刚刚冒出一个女人要抓我。”说起这个来,叶鹿不禁皱起眉头,她是九命人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要抓你?”麦棠也皱眉,这可不是好事儿。
楼下的护卫上来了,快步走进房间,在申屠夷身边附耳说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叶鹿看着申屠夷,麦棠在她身后给她小心的上药,不过药粉刺激,洒在伤口上,刺的叶鹿不禁皱眉。
申屠夷缓缓转身看向叶鹿,他眸色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怎么了?”他这个表情,叶鹿不禁心里更没底。
“这是一计,声东击西。”申屠夷开口,淡淡道。
挑眉,叶鹿不是很理解,“你说的是谁?”谁在用计?
“衣筑。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是九命人了,但你一直在我身边,他没办法将你抓走。于是乎,他便四处跑,用以迷惑我。现在返回了朱城,他又选择在这里动手,这说明一个问题。”申屠夷看着她,面色无波一字一句道。
“什么问题?”不眨眼的盯着他,她不明白。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眸,眉目间煞气氤氲,“说明,他背后的人,距离这里很近。他千方百计的要抓你,他背后的人应该是个短命鬼,有钱有势的短命鬼。”
“距离这儿很近?”听到这个,叶鹿后颈一凉,要她命的就在附近?
“别害怕,我还在这儿呢。”看着她那有些惊吓的模样,申屠夷淡淡道。
他声线很低,而且很好听,听在耳朵里,也颇为有安全感。
眨眨眼,叶鹿点头,“那我的小命就靠申屠城主了。”长发散乱,包裹着她的小脸儿,看起来很是可怜兮兮。
申屠夷眉尾微扬,有那么一霎,他那张脸染上邪肆,“是真的打算把你的命拜托给我,还是预谋如何捉弄我?叶鹿,你现在是真的小命难保。听我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那是和你闹着玩儿呢,你看你这人,太记仇了。好吧,你说吧,我听你的。”叶鹿翻了翻眼皮,眼下这情况,她只能赖在申屠夷身边了,否则肯定会被抓住。
“好,明日一早,回申屠城。”申屠夷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背影冷峻。
叶鹿盯着他离开房间,不禁眯起眼睛,“回申屠城?这厮不会要把我关大牢里吧!”
麦棠眨眨眼,“如果关大牢里的话,那也不错,起码安全。”那些想抓叶鹿的人根本找不到她。
“哼,有点吃亏。”叶鹿哼了哼,坐牢?她并不想。
翌日一早,整队出发,极快的离开朱城,返回申屠城。
申屠夷的猜测,叶鹿觉得是对的,这衣筑兜圈子,故布疑阵。用来迷惑申屠夷的眼睛,然后借机抓她。
那个想要她的命续命的短命鬼距离朱城很近,她离朱城远点儿是对的。
不过,若是回到申屠城坐牢的话,那就不顺她的心了。
马车前行,车厢里晃晃悠悠,叶鹿身体倚靠着,可是后脑却不敢贴着车壁,因为伤还没好。
转着眼睛看向申屠夷,他坐姿端正,但在闭眼小憩。
他闭着眼睛,可仍旧挡不住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煞气,让人不敢看他。
红唇微抿,叶鹿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开口道:“申屠夷,回到了申屠城,你不会要把我关在牢里吧?尽管挺安全的,但是咱能不能换个地儿?”就像上次在长夜山庄,一直在房间里也是好的嘛。
申屠夷没说话,更没睁眼,恍似没听到。
盯着他,叶鹿稍稍挪近了点儿,“虽然我没去过大牢,可是什么样子我也想得出来。我不想住在那里面,毕竟我也是女人呀。”
看他还不吱声,叶鹿只能叹口气,“要是你真的想把我关进大牢里,和衣筑那小老头也就没什么区别了。一个要我命,一个拿我当阶下囚,没命没自由,失去哪个都像折翼的小鸟。”
“你倒是提醒了我,偷窃罪,袭击我的罪,两罪并罚,你的确应该坐牢。”蓦地,申屠夷忽然开口。
叶鹿立即瞪眼盯着他,这厮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在看着她。
“喂,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都没听到啊,我不想坐牢。你看看我,我还有伤呢。”歪着脑袋给他看,她是伤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