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再一次走进了家门,让她有了足够的勇气,而不是以仰望的姿态,面对爷爷妈妈和思莞。
他们望见了谁,又终究以哪一瞬间的契机,淡化了她身上所有与温家的格格不入,重新审视,以着堂堂正正的模样,无论几分厌恶或是几分喜欢。
于她,只有这样的对待,才是公正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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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回来,是在大家预料之中的。他每年只有一次长假,便是过年的时候。
不过,全家人依旧欢天喜地。
吃年夜饭前,放炮的时候,思莞点的拈儿,言希跑得老远。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阿衡离得近,发呆地望着那红艳艳喜庆的色泽,还没反应过来,炮已经响了,吓了一大跳。
原地转了转圈,没处躲,那两个少年早已跑了个没影,跺了跺脚,跑进了屋子,却发现,思莞和言希躲在门后偷笑。
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笑了。
“阿衡阿衡,你怎么那么傻呀!”思莞拱拱手,淘气的样子。
你才傻!一样的爹妈生的,凭嘛说我傻!
阿衡不乐意了,小小地翻了眼睛,看着思莞,略带了小狐狸一般的狡黠。
吃完饭,阿衡眼瞅着言希吃得肚皮圆滚滚,却互不含糊地“扑通”跪在了言爷爷面前。
“老头老头,压岁钱!”
“能少你的!就这点儿出息!”言老笑骂,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抽出三个红包,一个孩子一个。
阿衡抱着红包,脸激动得跟红包一个色儿。她从十岁开始,过年时就没拿过红包了。
“温爷爷,恭喜发财!”言希含着笑,又扑通跪到了温老面前。
“好好!”温老自从儿子回来后心情一直很好,笑着包了个红包递给少年。
阿衡和思莞自然也有一份。
言希又转向温母。温母一向疼爱言希,这红包掏得大方豪气。
“温叔叔,一年不见,你又变帅了!”言希转向温父,嘴上抹蜜。
“小东西,不给我磕个头,想挣我的钱,可没这么容易。”温父调侃。
砰。
言希磕得实在,笑得天真,唇边的笑要飞扬到天上,大人们都被逗乐了。
可惜,言希乐极生悲,跪得时间太长,站起身时,头一黑,重心不稳,匍匐在了地上,指向的方向刚好是阿衡站着的位置。
阿衡抱着刚暖热的红包护得死紧——“不要,拜我,我没钱…”
哄堂大笑。
言希脸都黑了,阴沉着脸,不复刚才面对大人的故作可爱。
“少爷我还没钱呢不照样给你买了排骨面生日蛋糕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呀!”
阿衡委屈——“那你,还吃了,我的白糖糕呀…”
“是你让我吃的你不让我吃我还不稀罕吃呢!”
“明明…是你…想吃的…”
“你哪只眼看见我想吃了?”
“我…两眼…二点零…”
思莞在一旁,笑得直捶沙发。
“言希,你不能让让妹妹!”言老大嗓门,吼起少年,实则笑得嘴都快歪了。
言希大眼睛乌亮乌亮的,瞪了阿衡很长时间。
四目相对。
最终,撑不住,他扑哧笑了出来。黑发随着喉中的笑意轻轻颤动。
阿衡,也呵呵笑了起来,眉眼流转,山水写意。
这一年,谁和谁吵了架拌了嘴,谈着天,笑着风,还会留到明天…
这一晚,谁把谁记到了心里,守了岁,过了年,还会放到明年…
小小少女小小少年,你们呐,忘性太大,这一陌又一陌,又该,借着谁的笔触,把流年记得…
chapter17
Chapter17
除夕温家言家一起守岁,看着春晚本山大叔丹丹大婶儿出场笑得合不拢嘴。
那时,是98年。
跨越十一年,一个世纪,2009年时,本山大叔依旧乡土风趣,丹丹大婶儿却不见了踪影,只让沈阳名产小沈阳同学占了半边天。
这样看来,男男配对,不比男女配对差到哪儿,依旧允了一出戏,笑到地老天荒。
当然,此是后话,穿越得过了头,暂下不表。
九九年的大年初一,辛达夷到温家给大人拜年,依旧暴躁好动的样子,不过,没有心眼儿,天真淳朴,老人们看着欢喜,也让言希思莞阿衡到辛家回礼。
辛将军是个风趣的老人,虽然和言帅抬了一辈子杠,却是打心底待见言希,可惜眼下,身体不好,年底上报军区,办了退休,颐养天年,看不到身为军人的英姿,完全是普通老人的样子,让一众小的有些唏嘘。
“言老儿这辈子没干过啥聪明事儿,当个军长也是不要命拼来的,真论脑子,他可抵不过我。”辛爷爷让警卫员给他们仨端了许多点心,说是他家达夷喜欢吃的。
“辛爷爷,好歹我还姓言。”言希笑,白皙的手背抵在唇上。
辛老拍了拍沙发扶手,笑说——“知你姓言,咱爷俩说的是私房话,不让那老东西听到就是了。”
言希颔首,淡哂说是。
“这是阿衡吧?”辛老凝视了一旁坐直的小姑娘,温和开口。
阿衡呆呆点头,薄薄的唇,化开,是春日的温和气息。
“好姑娘!生得好面相,是个有福的。”辛老像是十足喜欢阿衡的样子,看着她,慈蔼到了心底。
阿衡望着老人,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
幼时,便常有老人说她,面容温厚,身姿清朗,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思莞,我可是听你爷爷说,阿衡年终考了年纪第三,连你也比下去了。”辛老想起了什么,朝着思莞,哈哈大笑。
思莞沉吟,微笑谨慎开口——“阿衡一向聪明讨喜,我这做哥哥的,差些也是应当的。”
辛老皱眉——“你这孩子,自小就是这个个性,说什么话总要先在心里绕几百个弯弯,都是一家人,不累吗?”
辛达夷皱眉时,与辛老如出一辙,只是脾气暴躁,不若老人沉淀人生后的明锐。
思莞听到这话,脸红了,点头,却不为自己辩解。
言希转转大眼睛,笑颜如花——“辛爷爷,我家老头下面的人,前些日子,拜早年时,送了些好茶,现在还没开封。”
“还是,屯溪的珍眉子?”辛老眼睛中微微有些兴味。
“是的,我爷爷的老部下,派人去购的,总共只有三钱,一大半在我家,说是什么贡…”言希噙着笑,指尖在沙发上轻点,装出想不起的模样。
“贡熙!”辛老抚掌,眼睛亮了起来“我前些日子,也差底下的人去寻了,只是说,珍眉缺货,极品贡熙也早已被上头的人买了个八八九九,剩下的,是些雨后的,我不爱喝,想着算了,没想到又被那个老东西抢先一步!”
言希笑——“爷爷一直挂记你的身体,嘱咐我,一定要对您说一句话。”
“什么,你说。”辛老嘴角上翘,皱纹很是柔和。
“老家伙呀,没事儿别装病,奶奶个熊,不就屁大点儿旧伤吗,天天闹着退休,好些了,来家里,老子请你喝茶。”言希轻吟,这语气学得活灵活现。
辛老有些怅然,叹了口气,缓声“那一年,你父亲出生的时候,言老儿乐得拉着我喝了一夜酒,嫂子当时还生气了,可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嫂子不在了,你父亲也出了国。我们这些老家伙,难免寂寞。”
“辛爷爷,您明白的道理,又为何要我们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小辈说给您听?”言希垂头,平淡开口。
“你说说,倒也无妨。”辛老笑,眸中有些苍茫。
“留下的,是注定要留下的。”言希的语气,脱离了情绪,带着雾色弥漫“而离开的,若是不想再见,也是注定要分离的。”
阿衡的眼睑微微动了动,半晌,终至平静。
心却,渐渐地,柔软无奈起来。
该有多么不想见到,才走到分离的地步…
这番彻骨的偏激,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对自己,严辞的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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