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醇,怎么了,吃不下饭吗?光看着怎么不吃啊?”张妈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切看着杜醇,她亲眼目睹了昨晚的事,自家少爷昨晚确实莽撞了些,也难怪杜醇今天神色异常。二少爷平时没事总是上跆拳馆找人练手,这一掐一抓的还不把小姑娘给吓傻了。
杜醇心里实在烦闷,见厨房就她和张妈二人,这张妈也是胖乎乎的厚道妇人,杜醇第一次见着她就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李妈妈,总是和她近乎些。
“张妈,你说唐先生会不会解雇我?我觉得他不太喜欢我在这儿。”
张妈见杜醇道出了心中疑虑,这孩子真是敏感了些,赶忙出声抚慰。
“瞧你想哪儿去了,你来这半个月,一一就离不开你了,大清早刚睁开眼就急着找你了,你这老师多讨人喜欢啊。”
每天清早,就有个小东西蹦蹦跳跳上来,把楼梯踩得叮咚响,人未到声先到,“醇醇,醇醇,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二人大小颠倒了。想到几乎每天早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个小天使的天真笑颜,杜醇低头轻笑。
张妈见杜醇稍稍展颜,继续安慰,“再说了,唐夫人不止一次的告诉我,很喜欢你。老说,要有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儿就好了,傻孩子,别多想了。来,多此饭,瞧你那瘦身板。”说完夹了些菜到杜醇碗里。
杜醇听此,也微微安心下来。她曾经偶然听小丽提起,唐家二老其实很喜欢女孩,可是生下来的都是儿子。后来唐夫人年纪渐大,也就消了再生的打算。二老挺喜欢大媳妇,可是无奈长子一家长住国外,次子喜欢的女人类型显然不符合老人的审美标准,失望之情在所难免。
杜醇下午陪着一一认汉字,唐夫人显然怕小孙女受西方文化影响太深,忘了骨子里自己是中国娃。半哄半强迫得要求一一学认字,想是父母早有意识的教育,六岁的一一对于方方正正的汉字倒不排斥,学得兴致盎然。
天色很快暗下来,杜醇侧头望向窗外的金色黄昏,眼前浮起那个男人的冷冷表情,心里又是一阵打鼓。
其实撇开这个男人的冷漠,他应该算是英姿口里的英俊男人,用英姿的话说,“这种男人很帅很有味道,值得本姑娘尖叫。”杜醇以前不太明白什么男人才算又酷又有型,英姿就撇嘴无奈的用食指点点她的额头,然后找来几张男人的图片,指点迷津道,
“看到了没,这些就是典型的帅哥,不过以本姑娘的眼力,大多数是脑袋塞了几吨茅草的家伙,纯粹花瓶,智商连本姑娘的一半都不如。”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典型的帅哥,她早晨只是粗算几眼,就下了结论。杜醇倒不是个爱犯花痴的女人,至今唯一令她心动的就只有顾天朗,她爱他暖暖的笑,爱他脸上柔柔的线条,爱他用温热的手反握住自己,替她驱走寒意。而那个仅见过两次的男人,就好似她平静世界从天而降的奇异物种,带给她太深太冷的感觉,杜醇不自然得缩了一缩。
教课结束,杜醇以三口并一口的速度扒完饭,看的小丽,如惠瞪大了眼睛,杜醇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吞食的潜力竟是如此巨大。吃完饭,放弃了平时出外去草地果林散会步的习惯,不愿在唐家大宅其他地方停留,破天荒的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了房门,杜醇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茧里,外面暴风骤雨已经与自己隔绝,抚着胸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掏出电话,和孤儿院的妈妈们闲聊会,弟弟妹妹们听到姐姐打来,蜂拥抢话筒,杜醇在电话一头听他们小鸟般叽叽喳喳,嚷着谁谁今天考了一百分,妈妈们为他们煮了一大锅饺子,谁谁昨天在池塘钓了好几条鱼,结果陶妈妈打瞌睡煮焦了。杜醇笑着听,脸上有热热的液体流下。
许诺回来为孩子们带很多好东西,杜醇不舍得挂上电话,有家的感觉真好。张望四周,室内的典雅装饰忽然令她觉得很陌生。这里不是家,这里没有她熟悉的气息,她杜醇,已经思乡情浓。
窗外响起了轻微的汽车马达声,有人回来了。是不是那个男人呢?迟疑得走到窗前,把窗帘掀开一丝缝隙。远远下望,她看到他了,身着黑色西装下车,沉稳得向大门口走来。
杜醇吓的转过身,在窗前来回踱步。为什么什么时候,这个男人总有股说不出的气势呢,阿姨在他小时候肯定忘记教他怎么笑了,杜醇阴郁得想着。猛地一头栽向大床,脸重重的和枕头来了个亲吻,手紧握成拳,她杜醇,什么都没做错,不能因为这个男人对自己反感,就乱了阵脚。她杜醇,可不是好欺负的。
来吧,暴力男,我才不怕你。
另一头的唐穆森早早结束了公司的工作,赶回来与母亲侄女共进晚餐。父亲不在家,母亲单独在家看孩子,他也不放心,可是上个月实在是忙到焦头烂额,无暇顾及父母。总算,忙碌告一段落了,他倒是挺想陪陪母亲侄女的。
严格的说,他是个情感冷淡的人。自小父亲就看出哥哥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对管理兴致寥寥,反而喜欢摆弄画板刻刀。父母极是明白因材施教这个道理,太强迫反而容易导致孩子的反弹,一番努力无果,也就随他干自己的事了。现在,父母倒很庆幸当初的放手,退了一步还真的海阔天空了。
外人看来,他这个唐家老二是赶鸭子上架,因为老大的不担当,他父亲才开始严苛培养他,统领庞大家业。其实不然。他的性子像极了父亲,两人皱眉的样子几乎如出一辙。他喜欢数字,享受工作努力带来的成就感。况且,他身上拥有的不仅仅只有努力。他是为了远盛的发展壮大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唐穆森并不完全是外人眼里的工作狂,至少他认为自己从来就懂得享受生活。他的生活不缺乏莺莺燕燕。男人喜欢女人的类型各有不同,有的喜欢清秀佳人,比如好友戴书清;有的喜欢成熟睿智型,比如石南,他呢,一直以来他只喜欢与艳丽妩媚型女人纠缠,所以他觉得他钟爱这一型,他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女人丰满的身体。
当然他的私生活丰富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即使相信美丽女人是生活的调剂品,他却不是个喜欢左拥右抱的男人,极其厌恶女人的争风吃醋。他曾亲眼见过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当着众多人的面,撕掉高雅外衣,毫不留情得诋毁另一个女人,那张红唇因为嫉妒而显得有些扭曲。有时候,女人的美丽只是表面的,这是他事后下的结论。
石南曾经在酒桌上说过,越是清纯的女人,越是拥有阴暗的灵魂。掩饰得太过高明,所以常常有男人交出口袋所有,还幼稚得宣布,自己终于遇见了爱情。
爱情,爱情是什么东西。如果说爱情就是男人女人之间的相遇,互感兴趣,相交,亲吻直至最后的亲密,那么他唐穆森从成年开始,遇见的爱情已经多的数不清了。爱情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人回味牵挂的东西。
即将结婚的石南曾经问过他,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女人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他拿着玻璃酒杯思考了许久。即使已经31岁,是女人口中的黄金单身汉,理想的结婚对象,他仍旧不准备定下来。他挺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与一个女人交换戒指,意味着承诺,责任。然而他的生活还没有出现那个他愿意给予承诺的女人。
即使他对爱情不期待,却仍然希望拥有父母,大哥那样的婚姻生活。能给他婚姻的女人,终究是可遇而不可求。
餐桌上,与母亲侄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母亲照样是对着他一顿奚落。
“阿森,你就不能像你哥哥一样吗?遇到了喜欢的女人,结婚,然后乖乖生一堆小孩讨我们老人开心,你再看看自己,简直就在跟我们对着干。”
“妈妈,我还没有遇到喜欢的女人。”唐穆森依旧是面无表情,这种对话他已经经历不下十次,搞到最后他耳朵长茧,回家的欲望直线下降。
“你看上的那些女人,我看就没几个有正经样。我的那些陈年旧话我知道你是听烦了,干脆不给我回来了。我也不多啰嗦,你想怎样就怎样,反正有你哥哥给我们唐家传宗接代。我跟你爸爸就一个条件,将来你找的媳妇得是我俩喜欢的,那些骚首弄姿,没事喜欢领口开得老低的女人,你不要给我带回来。”唐夫人对于儿子的品味多少有点失望。
“知道了,妈妈。”唐穆森只能点头以对。
“奶奶,我喜欢醇醇,我可以让醇醇当我的小婶婶吗?”在一旁静静吃饭的一一,天真地歪头问祖母,却引来了在座大人的不同反应。
唐夫人和颜微笑,唐穆森则是轻皱了浓眉,那女孩向一一灌输了什么?一一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这究竟是一一的愿望,还是那叫醇醇的女孩的奢望,看起来内心一点都不纯啊。
“一一,奶奶也很喜欢醇醇,可是啊,要醇醇喜欢你叔叔,叔叔也喜欢醇醇,他们才能像你爸爸妈妈一样在一起,这个可不是你想怎样就想怎样的哦。来,多吃蔬菜。”唐夫人边夹了些绿色蔬菜到一一碗里,边尽可能简单地向孩子解释一些道理。一一似懂非懂得点点头,继续与碗里的食物奋斗。
“妈妈,关于那位杜小姐,我想跟你到书房谈谈。”唐穆森终于冷冷开口。
“哦?你要谈什么?我觉得醇醇挺好的。”唐夫人见一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小孩在场谈话不合适,招呼如惠带一一去花房玩。客厅里只剩下唐家母子二人。
对于杜醇,唐夫人早有自己的判断。时间相处的越久,她就越能感觉到杜醇干净通透的个性。她发自内心的喜欢一一,许是了解孩子的心思,寓教于乐,一一像是个收放自如的海绵宝宝,快乐得吸取知识。这点,杜醇功不可没。小孩的眼睛最是毒辣,谁好谁不好,对谁亲近对谁远离,早用行动表明得清清楚楚,一一是真的很喜欢杜醇的到来。
杜醇没有城市女孩的娇生惯养,矫揉造作,干净得像是深潭中的一汪清泉,黑色眼眸中透出的只有清澈,没有浑浊。对于这样的女孩,唐夫人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妈妈,你不觉得这女孩做一一的老师有点不够格吗?学历不好,出身不明,你确定她不是怀着某种目的来唐家的?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唐穆森之前已经向冯伯打听了杜醇的大致情况,虽然冯伯对那女孩也是满口溢美之词,他却有自己的判断。
唐夫人听完儿子的话,既带着对杜醇的偏见,又暗示她老眼昏花选错了人,不禁有点气愤。她对这儿子常常是又气又好笑,事业做得再大再出色,可对人的感情确是冷漠疏离,对人,特别是对女人的理解太过片面武断。什么时候出现个女人好好让他那木头儿子吃吃苦啊。
叹了口气,唐夫人语气坚决。“阿森,妈妈的眼睛你放心,醇醇是我聘请的,我心里有数。至于那些学历出身,都不是大问题。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即离开饭桌,显然不想对这个问题有太多深究。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怜的娃,没人爱,做娘的多少有点心酸啊。。。。。
第九章
“妈妈,你能保证那件事情不再发生吗?”
唐穆森仍旧是端坐原位,不轻不重的声音妨如一道利剑,直直得穿越客厅,刺进已站在楼梯上的母亲心中。
唐夫人停下脚步,微闭双眼,又徐徐睁开,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妈妈可以保证,不会再发生。”给出儿子不容辩驳的肯定回答,她昂着头上楼。
醇醇,但愿阿姨没有看错你。
唐穆森见母亲如此决绝,这个女孩好像是给她灌了迷汤,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走回到书房,望着已趋幽深的窗外,流云在落日最后的映照下,只剩下一缕淡淡的血红,再过一会,初春的太阳将落到海平面以下,带来一室的昏暗。
他眯起眼睛,忆起那个不悦的夜晚。
那时已经进入桂花飘香的季节,他归国已经两年,顺利进入公司管理层,工作机遇挑战兼备。年轻的他精力充沛,像是一头已经鬓毛直立的狮子,略带兴奋的望着自己的领地,准备大干一番。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工作狂,除了偶尔与女人约会,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远盛上,深夜回家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父亲当时已经处于半工作半退休状态。不像其他退休的有钱老头,父亲不喜欢打高尔夫,却独好爬山当驴友,让母亲有喜有忧。喜的是,父亲辛劳半生,终于可以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忧的是,老头嗜好特别,爬山涉险从不放眼里,还当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常常晃悠悠得出门,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老头固执起来就像头牛,两辆卡车都拉不回来,母亲有时数落数落着就掉起眼泪来。
最后,父亲还是出事了。爬到半山腰,一行人突遇大暴雨,雨水的强大冲刷导致了山体滑坡,父亲一个踉跄就被稀松泥土带下山去,当即就昏迷了过去。还好,他已经事先安排人混进驴友队随身保护,那人在滂沱大雨中用卫星电话向他报告情况,他在电话这头听见雨声嘶吼混着乱石的坍塌,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所幸,父亲并无大碍,左腿骨折,已是万幸。老头绑着石膏被人抬进家门的时候,母亲掩面几乎哭成了泪人。他本来已经在专业医院找好护士,只是当时母亲出言阻止,说是刚好她老友的远方侄女是个专业护士,刚到A城,还未找到对口医院落脚,问他是不是可以让那女孩来试试,也算做件善事。
他闻言,几乎第一时间想拒绝。他从来不想唐家成为收容所,母亲睿智过人,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太过心软善良。善良是种美德,却往往能蒙蔽你的眼,而不自知。他那时看着母亲热心殷切的眼神,因为担心父亲而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分,突然不忍心违逆她,只能点头答应。
第一次看到那女人时,他就不喜欢她的眼神。有些人懂得修饰自己的眼神,有些人则赤裸裸得毫不掩盖自己眼神里的贪欲,那个女人属于后者。他直觉她对自己产生了征服的兴趣,事实上很多女人对他有兴趣,却并不意味着能得到他。
即便他愿意沉迷于男女之间的追逐,却从不喜欢投怀送抱的陌生女人。他是个骄傲的男人,喜欢选择女人,而不喜欢女人选择他。
那女人终于行动了。他半夜回到家,洗完澡出来时,看着她就这么平躺在自己的蓝色大床上,直勾勾得望着她,衣带已经半解,在暗黄的灯光下,赤裸半隐半现。这个女人表现的太明白了,据说女人喜欢暧昧,可在他眼前摆出撩人姿势的女人似乎是个异类。
他就这么冷冷得看着她,他身边的女人曾经告诉他,他冷着脸,抿紧薄唇的时候最性感。他在心里冷笑,事实上,当他沉默的时候,他的怒气已经极致。他的手下与他相处已久,再过愚笨,也摸清了老板的习性,每当他出现这种沉默时,那意味着暴风雨前的平静。可惜的是,没有女人可以长期围绕在他身边,自是不会发现他的沉默远没性感那么简单。
他的嘴角几乎是邪恶地扯出一丝弧度,“请你这样躺着,等我一下。”那女人朝他妩媚一笑,愚蠢得以为这是他的邀请。
然后他回到卫生间,打了内线电话,请母亲,冯伯夫妇马上到他房间来。几乎在他从卫生间走出的那一刻,他们也脚步零乱得走进他的房间。众人一丝怔楞,那个女人跳下床,小丑般的脸从白到红,再从红到白,显然不知道面对的是这种状况。
“妈妈,我不喜欢半夜有陌生人走进我的房间,躺在我的床上。”他清楚的知道,他请母亲上楼会让她难堪,可这种善良的代价必须是母亲承受的。
他不愿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低调潜走那女人后,母亲无休止得带进第二个,第三个陌生女人到家里。可是显然母亲还没有接受教训,她固执己见地要求为一一选个年轻的女老师,而到最后,挑了一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女孩,这点都让他感到不满。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色已经全黑,路灯的斑驳光影透过树影的缝隙浅浅得照过来,带来书房的一点灯光。他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房门。
走在回房的走廊上,他被一一房间的欢快童声吸引,清脆间夹杂着女人特有的轻柔嗓音。他停在一一门口,透过半掩的房门,看见了一一,也看见了杜醇。今夜的杜醇本想一个人躲在房间,不想,一一早已习惯了每晚她讲的童话故事,死活不肯奶奶代劳。最后,更是又拖又拽得把杜醇拉下楼为她讲故事。
他在暗处仔细观察她。此刻的杜醇半靠在床头,捧着本童话书。她身着白色小熊睡衣,长长的黑色卷发蓬松垂下,她的脸很小,白皙无血色的皮肤在白色灯光的映衬下更显透明,这女孩似乎不太健康。一一乖巧的趴在杜醇的膝头,静静聆听,时不时咯咯出声。
“。。。。。。。小妹妹在山洞里哭啊哭,突然一个老婆婆出现,笑着告诉她不要担心,只要她用蓖麻织七件衣服,给她七个已经变成天鹅的哥哥穿,他们就会重新变成人,只是她在织衣服时不能说话,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哦。小妹妹很高兴,后来。。。。。”杜醇柔柔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传来,像是一首流动的小夜曲,唐穆森听得入了神。
他就这么伫足听着,这女孩的声音带给他全然陌生的感觉。
他身边的女性很多。女强人面对他,为了不输气势,声音强硬坚定,掷地有声。与这类女人打交道,他常常会刻意忽视她们的性别,他从来都愿意与对手平等交战。
而他过往的女朋友则不相同,即使她们常常讥笑自己“胸大无脑”,他却愿意相信,她们是最聪明的女人。她们那已化妆完美的大眼睛因为他的财富而放光,像菟丝子一样的攀附他,极力奉迎他,在他耳边软侬细语。这些聪明女人悄声暗示他,他可以站在高处俯裊自己的领地,他已经征服所有,包括站在他领地上的雌性。
只是这个安静的夜晚,他的耳朵被飘渺的清音迷惑着。袅袅传来,不带任何的欲望,仿佛已溶入了整个夜色,催眠着听者的心。
清音短暂停歇,他回过神,对自己的失神有些懊恼,转身回房。好吧,你这个看似纯真的女孩,总有一天,我会看清你的灵魂。
已近十点,一一已经在她身边沉沉入睡,杜醇有些沉醉得看着她的睡颜,这张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小脸正沉浸在甜梦中。轻轻附身亲吻小天使额头,与进门的唐夫人轻声道过晚安。杜醇掂着脚尖回房,她清楚得知道,今晚这座房子有着令她胆怯到极致的男人。
即使只是短暂停留,我也会认真工作,不让你有所挑剔,杜醇轻轻地下定决心,侧身入睡。
本来已该睡意连连的唐夫人,今夜反常得清醒。她一直觉得杜醇是个太过年轻的女孩,可方才她走进房门,看着杜醇深情得俯身轻吻一一,那感觉太过奇异,灯光下的杜醇全身像是闪耀着母性的光芒,温暖满室。
纵使她曾经犯下善良的错误,不加判断得让家里住进了个图谋不轨的女人,她仍然不悔那天选择了杜醇。杜醇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肆意揣测杜醇令她感到不安,每次当她对上杜醇清澈的黑色眼眸,她总是笃定的认为,这一次,她不会再犯错。
可是他那个冷漠儿子可不这么想,唐夫人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太像父亲,又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以为这世界上的人,特别是女人,总有特定的模式可循。孩子,你是不是该走出自己的圈子,看看四周,说不定在哪个转角,有个有着清澈眼眸的女孩在等你,为你洗涤你那略略执拗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傻乎乎地写,好歹还有一个人在给我喝彩。加油加油!
第十章
第二天,杜醇照例被名叫一一的小闹钟叫醒,走到卫生间洗漱,看着一一在自己的床上跳得像个小袋鼠,笑意浅浅流露,这真是个再美好不过的早晨。
轻轻套上黄色针织衫,牛仔裤,这件衣服是她求学时候买的,虽然有些年了,她却舍不得丢掉,杜醇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恋旧的人。一一总算安静得趴在床上,笑着对她开口。
“醇醇,我告诉你哦,我刚才也把叔叔叫醒了。”随即不解得翘起头,“为什么你们大人总爱睡懒觉,我好累哦。”
杜醇被童颜稚语逗得失笑,上前蹲在一一面前。“怎么办?可是我好喜欢你早上叫我起床啊。”
一一小大人似的点点杜醇的头,承诺般的说,“你放心吧,我会继续叫你的,只要你乖一点就行。”杜醇笑着点点头。
被一一拖出房门,杜醇被小东西带得飞跑下楼,看到从二楼房门走出的挺拔男人,惊得停下脚步。他仍旧是西装笔挺,黑色的西装更衬得这个男人的严肃,他很高,杜醇甚至能感觉到高处射来的不友善的视线,楞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三步以外的唐穆森也看到她们,这女孩看到他,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涉世未深的女学生。穿了件鹅黄色的毛衣,普通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洗得褪了色的黄色帆布鞋,整个人透出干净清爽的气质。仍旧是对他匆匆一瞥后低头垂下眼睛,像是个犯了错正等大人惩罚的孩子。
一一当然不懂两个大人之间的暗涌,放开杜醇的手,跑上前冲着叔叔撒娇,“叔叔你是不是后来又偷偷睡懒觉了?”嘟起小嘴,“叔叔没有醇醇乖,我以后可不叫你床了。”
“一一不要生气,以后叔叔每天等你来叫我起床,好不好?”俯身亲昵得与侄女说着,嘴角无意识得牵出一丝好看弧度。直起身,侧头转向杜醇,“杜小姐早。”脸色恢复一如既往地冷淡。
“唐先生。。。早。”杜醇无意识得抬起头回应,眼睛接收到男人的冷淡视线,忙又微垂下头。天,他说每天早晨都让一一叫醒他,那岂不是经常会看见他,越不想见到的人却越是会出现,杜醇纠结得头皮耸动。可回忆起小丽的话,他只是偶尔回家,所以刚才应该是敷衍小孩子,当不得真,放下心来。
一一拉着叔叔的手下楼,杜醇慢慢跟在后,刻意拉开些距离。此时这个穿西装的暴力男人牵着粉色小孩的手,让杜醇觉得有一丝不和谐。可是叔侄二人互动频繁,又让她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家人拥有一个正常人的感情,只是,对于陌生人,却会极尽疏离。就像他所说,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
这是他的家,他有权选择喜欢不喜欢,杜醇对于这个男人生出几丝谅解。
接下来两天,唐穆森果然没有再出现,杜醇大大得松了口气。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存在,会使这个温馨宅子的空气沉闷许多,她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感想,只知道自己缚手缚尾,有他在的地方,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山洞躲起来。
天知道他们才见了三场面,说了两句话而已,她就有了深入骨髓的认知,那就是,这个男人,真的真的,不太喜欢她。
一一却是不太开心,心不在焉得听着杜醇讲着过去的神话故事,大眼无神,像是焉了的太阳花。杜醇放下手中读本,以为孩子生病了,伸手探孩子额头,并不觉得异常。看来小闹钟心情不好了。
“一一怎么了,故事不喜欢吗?”轻声问小太阳花。
“。。。。。。。,”小太阳花耷拉下毛茸茸的小脑袋。看起来问题大了。
“小一一有心事了,说出来听听,说不定醇醇能帮忙哦。”杜醇出言引诱。
小脑袋听罢猛地抬头,大眼放光。“真的吗?醇醇你要说话算话。”
杜醇轻点头,小孩的烦恼还不是那棵树长不大了,哪只小狗走丢了云云。
“醇醇你能帮我打电话给叔叔,叔叔说话不算话,他答应我每天让我叫他起床的,可是他这两天都没回来。。。。。。叔叔骗我。”说到激动处,已经眼泪汪汪,显然对于自己被欺骗这一事实感到气愤不已。
杜醇听到孩子这样的企求,也是吓得不小。现在的情况是,她成了大宅里最喜看到他不在的人,可坐在她对面的小东西,却对他心心念念,俨然成了大宅里最乐于见到他出现的人。而现在,小东西还开口求她帮忙,请她的叔叔回家。看着小东西脸皱成如纸,杜醇只觉得自己进退两难,杀了她也没胆打给那个男人,谁知道他是怎么想她的。
哀叹一下,杜醇决定转移孩子注意力。
“一一不哭了好不好,叔叔肯定是很忙才没有回家的,才没有想过骗一一。一一想叔叔了,可以自己打电话给叔叔,叔叔忙完了就会回来看一一了。不要哭了好不好?”说完,轻抹去孩子的眼泪。
“真的吗?”
“恩。”
孩子在她的安慰下,很快破涕为笑。杜醇看着她的笑脸。孩子总会想念自己的亲人的,可是他们的亲人呢,是不是也有想念自己的孩子。当她已经知晓事理,发觉自己与其他孩子不同时,她就为这一问题深深困惑着。
她生活在一个很大的家庭里,没有自己的小房间,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孤儿”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老师布置作文,我的母亲,她呆呆的坐着,她有三个爱她的母亲,可是写哪一个妈妈呢。那时的她眉头紧锁,写了哪一个妈妈,都觉得对另两个妈妈不公平。她也不可能交三份作文给老师,挣扎到最后,她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抓阄,让老天替她来决定。
后来,妈妈们终于静静告诉她,她杜醇是被抛弃的孩子,出生两天就已经在林妈妈手上了。她那时只觉得五雷轰顶,李妈妈于心不忍,安慰她说,总有一天,她的父母会来找她。
然后她真的信了。每天放学,做完功课,就站在孤儿院的门口痴痴站着。别人问起,她就傻傻得说,“我在等我爸爸妈妈。”
妈妈们拉她回屋,她执意不肯,生怕自己错过。她等啊等,等啊等,从白天到夜晚,下雨了,撑把伞,在伞下继续等。下雪了,跺跺脚,拉紧衣领,继续等。那时林妈妈常常站在她旁边,有时她看着妈妈动不动就红了眼睛,她不解,林妈妈只是蹲下看她,告诉她,风吹进了眼睛,让她的眼睛很痛。
长大以后,她终于明白,风根本没有吹进妈妈的眼睛,它吹进了妈妈的心里,妈妈的心痛。长大以后她还明白,她的亲人就在孤儿院的围墙里,她的寻觅总算有了结果。
“一一,醇醇教你画小狗好不好?”杜醇有点懊恼自己的走神,准备好好取悦才刚伤心完的小东西。色彩斑斓的图画当时拯救了迷失的她,而现在,她相信,绘画对一一有同样的魅力。
“好啊,好啊。”一一拍掌。
杜醇随手抽出一张白纸,在笔下三两下,变魔术般的画出了一只吐着舌头,长着大耳朵的小狗。一一平时只是在纸上涂鸦,哪见过有人可以这么活灵活现的画出东西,顿时捧着画纸上看下看,喜欢得不得了。
“醇醇,我好喜欢这只狗狗哦。”一一盯着小狗,“我想叫它pasha.”
“好啊。Hi, pasha.”杜醇向纸上的小狗挥手打招呼,她已经知道,小一一最喜欢的男孩子,是父母家隔壁的小男孩,名叫pasha,有一头很漂亮的金发。
“醇醇,我想给pasha涂上黄色,好吗?”
“好啊。”杜醇把油画棒递给一一,专心得指点起她,如何把pasha画得更美一些。时间点滴流逝,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醇醇,我好喜欢五颜六色的图画哦。”一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pasha,抬头看着杜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啊,醇醇,我最喜欢叔叔书房挂着的一副画了,好大好大的,颜色好漂亮,我带你去看看。”还没说完,已经跳起,动作神速得拉起杜醇,往书房跑去。
杜醇只觉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腿已经跟着小家伙往书房方向去了。
“一一,慢一点,画我们下次看好不好。”杜醇为小孩旺盛的精力,三级跳的思维所折服,出言求饶。
“不要,不要,那个好漂亮的。”说着,已经打开了书房的房门,拉着杜醇站到了画前。杜醇也被眼前的油画所吸引,抬头细看。
这副油画大概有一人多高,挂在墙上,描写的是一片星月夜。蓝色翻滚的天空中,闪闪的大星小星回旋着,就连弯月也陷入了一个个漩涡中,星云与棱线宛如一条巨龙在不停蠕动,暗褐色的树像是一团火炬,从大地深处徐徐冒出,半山腰上,细长的哥特建筑凌厉得伸向夜空,仿佛要搅乱一切蠕动,漩涡,夜晚的村庄在夜光的点缀中绽放出艳丽的光芒。
杜醇就这样静静得站着,仿佛自己已经浸淫在这一片星月夜中。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令杜醇胆颤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有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杜醇的心几乎是“嘭”得跳了一下,惊慌转头,那个她最不想在这宅子里看到的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杜醇几乎是本能得退了一大步,无言得看着他。
“哇,叔叔你回来了。叔叔是大坏蛋,骗我,你都不回家睡觉,我都没办法叫你起床。”一一见到唐穆森回来,已经高兴得抱住他的腰,状似撒娇得抱怨大人的不守信用。
“叔叔对一一说对不起好不好,叔叔这两天很忙,都没有时间回来睡觉。叔叔保证,叔叔不忙的时候每天回来睡觉,让一一叫起床好不好?”唐穆森几乎是宠溺得抱起一一,柔声讨饶,杜醇几乎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那我们拉钩。”一一伸出小拇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相信承诺。
唐穆森只能照做,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女孩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是怪物吗?
“一一,张奶奶已经为你准备了很好吃的东西,快去看看吧。”唐穆森支走一一。
杜醇几乎是痛苦得看着一一风一样的离开书房,书房里仿佛陡然成了另一个世界,没有欢快甜美的儿童声,只剩冷漠男人的冷漠视线,无声宣告,在这个房间,她是多么不受欢迎。
杜醇抬脚想走,杵在一旁的唐穆森终于开口,“杜小姐,请你等一下。”
杜醇懊恼得站在原地,来了,终于要来了。她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呢,那么大意得任一一带她进入他的地盘。这男人简直是她杜醇的瘟神,他只消冷冷得看着她,她就能惊出一身汗来。
唐穆森站在杜醇两步以外,看着她的漂亮眼睛,也看着她内心交战。她20多岁的样子,因为太过年轻,即使极力用平静掩饰,却依然能感觉到她的害怕。那晚他攻击了她,显然她的害怕延续到今天,方才她发现他的靠近,就后退了一大步。
“那天晚上你没受伤吧?”
杜醇想不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不相信地抬起头看他,没错,他也正看着她等她回答。
“哦。。。。没事,我很好。”其实她不好,她的肩膀至今还黑着一大片,扯动肌肉,都还很痛。可是她怎么可能说实话呢,理直气壮跟他说,我受伤了,你能赔偿吗?他这种男人,假若在街上遇到,她也会绕好几个弯远远躲开,更舆论跟他争辩了,给她几个豹子胆她也不敢。
如今,他肯问她一句“有没受伤”,已经是对她杜醇最好的安慰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唐穆森依旧是看着她,隐隐不悦。她其实在说谎,他自己的攻击力,他太明白不过了。不诚实的女人,即使她在为唐家工作,佯装无事的后果只会使自己更不利,没有雇主会主动向她示好。
“杜小姐,不用我提醒,你是一一的家庭教师,我希望你多数时间都待在一一的房间教育一一,好好完成你工作,做得好,唐家自然不会亏待你。”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杜醇不要随便在唐宅乱跑。
“对不起。唐先生。。。。我明白了,我下次不会了。”杜醇听此,明了自己这次是逾矩了,脸颊通红。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杜醇再一次逃也般得离开书房。
唐穆森目送杜醇脸红离开的背影,转头望向墙上的画。刚才他走进来的时候,杜醇忘神得抬头站在画前。美丽的侧脸因为专注现出一丝迷离,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侧脸可以如此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垂头丧气的打开网,居然发现有若干点评,心里热乎乎的,,您们是我的菠菜,我的成长动力!
第十一章
杜醇跑回房间,关上门,走进卫生间,再关上门。靠在门后,抬手轻轻得打了自己的耳光。走到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因为被抓包而窘得通红的脸,正生生得耻笑她刚才的莽撞。杜醇啊杜醇,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你该呆的地方,跑到主人家的地盘,人家当然不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