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破月别怕,我绝不将你交给他!”容湛斩钉截铁道。

“来了来了!”小钧也被破月的慌乱搞得有些紧张,压低嗓子道,“颜大将军朝这边来了——”他扑通一声在帐门处跪下,再不敢抬头!

破月掀开容湛的披风就钻了进去。

容湛浑身一僵——破月紧贴着他的背,然后小手轻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眼见金光在门口闪现,容湛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缓缓下拜:“末将容湛参见颜大人。”

颜朴淙侧身立在门口,俊白的脸上笑容很浅:“本官不是容将军的上司,无需行礼。”

破月时隔多日,终于再次听到他噙着笑意的声音,只觉得整个脑子都绷紧了。那些夜晚,仿佛已过去了很久;可当他重新出现,一幕幕又清晰的浮现眼前——

他将她抱在怀里,紧扣她的双手;他含着她的唇,像凶猛的狼;他的大手,在她颤抖的身躯上一寸寸流连,无声而强势;还有他暗沉着眸说,若是再逃,我就折断你的四肢,方便我每晚行

事……

她不由得向容湛贴得更近、更近;十指紧紧抓着他战袍下柔韧的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把他抓痛了——但她实在,怕得不行了。

容湛沉默片刻,平平稳稳缓慢起身:“谢大人。”

颜朴淙目光滑过容湛的披风上,笑意更深:“容将军也要在这城中值守?”

“正是。”

“真巧,本官也要在此逗留数日。”他缓缓步入营帐,随从们则立在帐外。

破月听到他轻盈的脚步声,只吓得不敢抬头,脸紧贴着容湛的背,呼吸极重。饶是极怕他,她却也打定主意,若是他为难容湛——她、她便跳出去!

忽听容湛朗声道:“大人,你知末将背上所背,是什么剑吗?”

颜朴淙面容冷了几分:“愿闻其详。”

容湛一字一句道:“湛洳。”

颜朴淙便笑了:“是好剑。”

容湛声沉如水:“颜大人若是不信,容湛可取下请大人一观。”

颜朴淙忽的沉默了。

帐篷里死水般寂静,容湛额头慢慢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破月全身僵若木石只能听到自己胸中咚咚咚的心跳。

而颜朴淙,长眸中凌厉一闪而过,周身真气隐隐激荡长袖鼓动,却最终平息。

他唇角微弯,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笑意。

“那倒不必了。”他缓缓道,“只是容将军也有不带湛洳的时候。本官的东西,本官的人,总是要物归原主的。”

说完,他淡淡瞥一眼那黑色披风,轻笑着,竟转身走了。

破月听到众人脚步声渐远,却万没料到颜朴淙已走,依旧大气也不敢出,死死抱着容湛。容湛沉默矗立片刻,叹了口气,一抖披风,将她拉出来。

破月紧张的看了看门:“他、他怎么走了?”旋即惊喜:“他没发现我?”

容湛却无奈道:“他已知你在此了。”

“啊?”

“他是公认的大胥第一高手,你呼吸浊重,只怕他隔着一丈外,都能听到。”他叹息道。

破月浑身僵冷,难道他刚才说“物归原主”,指的就是她?她颤声道:“那他为什么不抓我走?他怕你的剑?”

容湛淡道:“那是我家传宝剑,先祖开国有功,高宗陛下便已湛洳相赠,朝中文武,皆可先斩后奏。是以我报出剑名,他会有几分顾忌。”

他说得轻描淡写,破月却甚为惊讶——能让颜朴淙忌惮的宝剑,这个容湛,究竟是什么家世?若是帝京望族,为何只混到一个小小羽林郎将?

可她来不及细想了,因为容湛温和的笑了:“破月,咱们一起回墨官城。”

破月眼睛一亮,她原本就一直按压着去找步千洐的冲动,此时颜朴淙又在此,不由得分外心动,迟疑道:“成吗?”

容湛神色中有几分少见的傲然:“他为你而来,自然已封堵了出城的路。但往东是去墨官城,他绝对猜不到咱们会去赴死。今晚子时,咱们偷偷从东门出城。”

三日后。

容湛的判断没错,东门一直有不断进城的军队和难民,饶是颜朴淙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里拦住他们。一出了东门,他们便骑上乌云踏雪,一路飞驰,至于有没有追兵追上来,已

无关紧要了。

日落时分,他们终于到了墨官城。城门士兵见到二人,大吃一惊,连忙迎进来。许多士兵都是精神一振,将两人团团围住,有人重重一拍破月肩膀:“小宗好样的,老子还以为你是个软蛋

!”

破月望见周围一张张年轻而激动的脸,只觉得心底也被他们的豪情感染,大声道:“你们不怕死,难道我就怕?”

众人哈哈大笑,容湛嘴角微弯,正高兴间,忽听一个狠辣的声音喝道:“你回来做什么?”

众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却见步千洐脸色阴沉站在城门边,死死盯着容湛。

因破月身材矮小,被众兵围住,所以步千洐只看到了高挑矗立的容湛。容湛默默望着他,走过去,轻轻将他肩膀一搂:“大哥!”

步千洐沉默许久,忽的全身一松,伸手回抱住他。

两人松开彼此,步千洐脸上阴霾尽散,朗声道:“好!有小容相助!弟兄们,咱们的胜算可又多了几成!”

众人都听过容湛精湛的剑法和精悍的用兵,加之又被二人义气感染,心中倒真的觉得,有这两位将军守城,说不定真的能以五千人抵挡六万大军三日。于是个个都面露喜色。

步千洐搭着容湛肩膀往边上一勾:“回去说。”

“等等。”容湛转身,“破……小宗,跟上来。”

步千洐肩膀一僵,缓缓回头,便见破月从人群里小跑出来,正抬头冲自己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齿。

步千洐几乎是立刻松开容湛,三两步便抢到破月面前。破月见他神色凝重目光锐利,一时有点摸不清他的情绪。谁料他猿臂一伸,她腰间一紧,竟被他抓住腰高举起来!

日光从她背后照下来,他仰起的脸上有半明半暗的英俊笑意:“你……很讲义气嘛……”

破月见众人都望过来,容湛也有些惊讶的样子,气氛很诡异。她不由得有些尴尬,但也不好意思跟如此感动的步千洐直说,自己回来主要是要躲颜朴淙,并不是为了义气……可见他心怀畅

快,她也有些高兴,含糊道:“还好啦……快放我下来!”

步千洐深深望她一眼,这才将她缓缓放下,语气又有些轻蔑:“明知城中境况还回来,你跟小容一样蠢。蠢得无可救药!”

破月被他撩得横眉冷对,粗着嗓子喊道:“少废话!你给我好好打这场仗!”

她语气极不客气,旁人听一个亲兵如此对将军,早已目瞪口呆。有深沉点的老兵互相对望,那意思是说——看吧,我早说过步将军跟他的亲兵,不清不白。

步千洐却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走上前,重新揽住容湛的肩膀,随意朝她摆了摆手,示意收到。


作者有话要说:套用一位读者的话说,炮灰爹又来炮灰了……
放心,爹会有重头戏的,但是不是现在……
今天字数可以吧,立志不做短小君啊!

 


☆、二八、战略

  夜色已深,城中很静。

破月在屋里矗立片刻,开始打拳。

比起当初的生涩拙笨,如今这套入门拳法,她也算打得行云流水。若有城破之日,她能否保命?

她出了身薄薄的汗,转身喝水,抬头却见步千洐颀长的身子倚在门边,双手抱胸,不知看了多久。

“放心,你不会有事。”他盯着她,慢吞吞的道。

“你要保护我?”破月望着他,有些感动。

他却摇头:“敌军攻城之日,我无暇□。不过我有法子让你保命。”

“嗳?”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长长的铜匙丢给她。破月双手接住,却听他道:“你扮作小兵呆在营中,若是落入敌军手里,切勿抵抗。只要有足够钱银,也能买通赎回自由身。”

“那这是……”

他微微一笑:“本将军这些年也搜刮了些财物,都托人存在天宝银号,全国通兑。这是我全部家产,你保管好,赎十个将军也足够。”

破月又感动又好笑,心头一动,斟酌着正要开口,他却摆摆手转身,挺拔身姿很快没入夜色里。

破月握着还有些温热的铜匙,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他眼眶赤红、一脸倦色,约莫是好几天,都没合过眼吧?

步千洐将家财都给了破月,有些心疼,可想起她一个弱女子,竟然也与自己同生共死,顿时又觉得这些年搜刮的钱财实在太少,不能回报她义气之十一。

他回到房中休息了几个时辰,天一亮,便又回了城楼。

容湛一身清爽站在地图前,听到动静抬起漂亮的双眸,有些吃惊的样子:“大哥,你想反守为攻?”

步千洐扫一眼地图,他只标出了敌军的兵力布置,容湛却看出了端倪。他扬眉一笑:“怕了?”

容湛眸色亦明亮起来:“不,小弟原为先锋。”

步千洐不由得大喜,指着地图上数道黑色线条道:“前日我巡视城防时,发现城墙下十来处地基都被偷偷挖空,与城外数条地道相连。”

容湛沉吟片刻:“这必是墨国人的奸计,他们攻城之日,只需进入地道、推翻城墙,墨官城不攻自破!大哥,你要在地道中以逸待劳?”

步千洐的手指轻敲桌面,眸色含笑:“若只是以逸待劳,未免对不住他们挖这百余丈地道的辛劳。我已命人日夜赶工,将他们的地道,向后反挖二十余丈。攻城之日,我要直取中军,砍下

领军大将的首级!”

他的长指往地图上猛的一点。

容湛沉默片刻,叹息道:“擒贼先擒王,此计甚好。只是……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步千洐如何不懂容湛的意思?墨官人虽挖好了地道,必然也小心谨慎。只有他们在城楼上抵挡足够长的时间,对方才会派精锐攻入地道;对方的中军,才会移动到足够近的位置。

换句话说,他们在城楼上打得越顽强越惨烈,对方动用地道的可能性才更高,他们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打便是。”步千洐淡淡道。

容湛原本有些抑郁的心,仿佛也因他淡然的语气,平和下来。

他忽的想起一事,又问:“大哥如何这么巧,发现了城墙的蹊跷?”

步千洐面不改色:“我原打算挖条地道,城破之日带弟兄们混入敌军中脱身。”这在他看来理所当然——他领了军令,自当奋力守城。但若真守不了三日,他回天无力,也不至于身死殉国



容湛万没料到从来千军万马出生入死的大哥,说起逃命竟如此轻松,不由得有些发愣。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问:“我以为大哥从不惧死。”

在他印象中,光是为了救同僚和手下将领,步千洐身陷死地就有好几次,都是历尽千辛万苦才杀出来。

“谁说的,我向来舍不得死。”步千洐笑道。

容湛动容的望着他,不再多言。门帘却在这时被人挑起个角,扮成小宗的破月探进来个头:“吃早饭吧?”

她端着盘肉包子进来,步千洐和容湛又商议起四个城门的兵力布置,也没太管她。她自拿了个包子站在一边吃,低头望着地图,便出了神。

步千洐眼尖,察觉到她神色,眼中泛起笑意:“看出名堂没?”

容湛看她两腮吃得鼓鼓的,神色却格外凝重,不由得也笑了。

破月目光没离开地图,嚼着包子含糊道:“要反攻啊?”

软软糯糯的一句话,步千洐和容湛脸上却同时没了笑容。

步千洐给容湛递个眼色,那意思是问:你告诉她的?容湛轻轻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容湛开口问:“破月何出此言?”

破月答得干脆:“一目了然啊。他们的地道都修到城楼下了——哎,步千洐你干脆胆子大一点,再往前挖,把他们的粮草烧了得了!”

她言语无心,步千洐和容湛听得心惊,想的却同一个念头——颜朴淙将军虽罔顾人伦,可终究是将门虎女,深谙兵法?

他们却不知,颜破月对兵法一窍不通,全是拿游戏那一套在猜测。

跟了步千洐这么久,这个时代人用的地图标注,她基本都识得,星际的地图可比这个复杂多了,所以她才会说一目了然。

她在游戏里就是暴兵流派,擅长快准狠的进攻,很有点不要命的意思。所以尽管他们现在是守城,可她看到地图,想的却是进攻,说出来的想法,竟然跟步千洐相差无几。

她会说烧粮草,完全是条件反射,就像游戏里杀对方从事基础生产的农民一样。虽然这个建议并不可行——敌军粮草自然在大后方,相距甚远。但她能看出大致战略,已经足够让步容二人

惊讶了。

“破月,这些猜测,勿要对任何人提起。”容湛正色道。

破月眼睛一亮:“我猜对了,你们真要去烧粮草?”

步千洐特别一本正经的道:“嗯。本将军打算化身为鼠,挖个五千丈远的地道,也不知两个月能不能挖到对方大后方的粮仓。”

破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以为自己的猜测全错了,不由得有些脸红。心想自己不懂兵法,还是不要在他们出丑了,唉!

她讪讪的拖着盘子走了,步千洐和容湛望着她的背影,俱是沉思不语。

三日后。

五国联军终于到了。

昨日夜间,斥候来报,敌军前锋已至五十里外安营扎寨。而天色刚明时,就连站在城楼上的菜鸟颜破月,都感觉到敌军的来势汹汹。

因为震动。

脚下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震动。

六万大军,只是个数字。可当六万人马真正出现在你面前,那是什么概念?

是乌云遮日,是滚滚狼烟,是马蹄纷乱。

是一把极宽极锋利的大刀,慢慢挡住你的视线,架到你的脖子上,让你连呼吸都不能够。

颜破月望着城楼下方逐渐逼近的庞大敌阵,望着粗糙坚硬的冲车、投石车、云梯,再看看土黄色的老旧城墙,不禁怀疑——能守得住吗?

回头她一定要好好研究下钢筋混泥土,土造的城墙,实在没有安全感。

“小宗,步将军让你回营房为他取份文书。他说你知道是什么。”有个士兵从城楼里小跑下来。

破月点点头,知道这是步千洐见自己还留在城楼,催促自己赶快滚。她回头,却只见沉肃冷硬的城楼上,一扇扇窗小得像洞,哪里又瞥得见步千洐和容湛?

破月回到营房,此时四千人马全部出动,只余几个厨子和洗衣的粗妇,四处空荡荡的。刚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听到悠长沉闷的战鼓,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几乎响彻墨官城。

厮杀声顿起。

开打了!

破月坐了许久,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去伙房扛回来一袋面粉,开始和面;半个时辰后,开始切面条;面条切好了,又将步千洐私藏的半只羊大腿拖出来,做成了羊肉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