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到底是处在当下历史进程中的铘,还是看出了未来素和甄的计划,于是趁着我被素和甄推到这个时代,也一并从未来穿越到这个时代的铘?
想到这里,我对着面前这个不动声色注视着我的男人,慢慢摇了摇头:“放我离开,我不要脱离他的掌控。”
“若不愿脱离,为什么要将所有的记忆封存。”他依旧不动声色。
我再次摇了摇头:“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无论那些被前世的我所封存的记忆有多么不堪,如今在我记忆里的,只有那个陪伴我多年,看着我长大,已如血肉或者呼吸般牢牢扎根在我生命里的他。一旦扯离,跟肢解我的身体又有什么区别?”
“那么我呢。”
“……什么?”
“他是那个陪伴你多年,看着你长大,已如你生命中血肉和呼吸般存在的人。那么从东汉年一直追随你至今的我,又算是什么?”
我一怔。
无论他问我什么,都没有这样一个问题叫我感到欲说还休。
是的,锁麒麟从东汉年间出现,所以铘从那个时候就已同梵天珠在一起,并且从此之后,无论岁月更迭,无论梵天珠轮回过多少次,他始终等着她,始终守着她,始终伴随着她。
弹指一刹两千年。
所以,他对梵天珠来说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我无法替她回答。
当这一点心思不经意间从我眼底流露出来时,我发觉铘的眼神有些空洞。
这让我不由肩膀微微一抖,因为当铘的神智脱离他的控制时,即便再为短暂,也是极其可怕的。
那是一头不受任何约束的麒麟。
所以当即用力往边上一撞,我试图撞开他那只因失神而从我肩膀上松开的左手。
然而撞到刹那我立时后悔,因为即便松开,那手依旧如钢铁般坚硬,并由此令他一个警醒,随即只用一根手指,就轻轻把我重新固定回原处。
然后我再也无法动了,别说挣扎,就连脸的朝向也无法改变分毫。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再度朝我压迫过来,迫近到几乎已没有任何空隙的地方,随后头一低,他用力吻住了我。
笨拙的,凌乱的,碾压式的吻,剧烈并带着一股野蛮如杀戮的冲动。
令我清晰感觉到嘴唇被剧烈摩擦后肿胀而出的剧痛,却没有任何办法从这剧痛中挣扎出来,与此同时,突然脑子里也一阵剧痛。
就像被一只手轻易砸穿了我的脑壳,再将一把尖锐无比的钢针往我大脑深处直刺进去,然后电闪雷鸣,在一片刺眼又凌乱的光亮交叠在我眼前闪过后,我见到了一幅令我一度几乎窒息的场景。
我看到一间古朴简单的房间里,‘我’和铘交叠躺在一张同样古朴简单的床上。
铘赤身躶口体。
而‘我’匍匐在他身上,仿佛躺在这世上最舒适的温床上,眯着双眼,惬意无比。
手指沿着他身体紧绷的线条慢慢游移,‘我’滑来滑去,嬉笑啃咬。
而他笨拙应对,无路可去。
渐渐的,他的眼神可看出他已被逼到穷途末路。也曾试图反抗,但很难,因为身上压着他的是他的神主。
于是獠牙露了一半,只能默默收回,他继续静静忍受着,静静看着‘我’,静静维持着静止不动的状态,像是个无心无魂的野兽,即便烈火灼遍全身,终究不会荡起半点波折。
又一道电光闪过,我的思维被推回原地。
嘴唇上的剧痛让我无比清晰地看着铘近在咫尺的神情。如今他终于敢报复回来,敢对他的神主露出他的獠牙,但我早已不是他当年那个高高在上,撩拨得他无法喘息的神主。
却替代那个神主承受着他无声而剧烈的报复。
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因此趁着他嘴唇停顿的一刹那,我急促而有力地对他说了声。
他呼吸一顿,嘴唇也因此终于慢慢移了开来:“什么不公平。”
“我不是她。你知道的,无论你怎么逼迫,我都不是她。”
“闭嘴。”
“而我爱的是他。”
“闭嘴。”
“所以放我走,我也放你走。”
“闭嘴!”
“我爱他!”
最后三个字从我嘴里尖叫着出口后,铘压迫着我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唯有一阵阵剧痛依旧从我嘴唇上不停扩散而出。
那清晰无比的肿胀。
我下意识用手将它捂紧,并试着想将它忘却。
然后想站直身体时,只觉全身软如支离破碎一般,不由再次靠回到墙上,又沿着墙壁滑坐到地。
身体同地面接触的一刹,让我有种稳妥下来的松弛,但正当因此想要闭上眼休息会儿时,我却很快意识到,我似乎做了件蠢事。因为就在前方不远处,我发觉有一只庞然大物,正用它那双赤红的眼睛,一动不动紧盯着我。
原本只是无声无息地朝我打量,一见我坐下,它立刻朝我跑了过来。
呼哧呼哧……嘴里的呼吸声浑浊而沉重。
呼哧呼哧……那呼吸真如传说的一样,如同烟雾似的,随着那庞然大物有节奏的跑动,一波一波从它鼻息间直冲出来,令它形同恶鬼。


第411章 青花瓷下 二十七
临近时,有那么几秒钟我几乎没法呼吸,因为随着距离的缩短,大体魄给人的压迫感足以让人窒息。
也难怪会让人觉得哨子矿能被这东西给煞太平,它哪里还能算是条狗,说它像狮子真的没有一点夸张。甚至近在眼前时,我仍分辨不出这头巨兽究竟算是什么种类,它长得阔嘴暴眼,腿长爪宽,眼球红得像能滴出血来,杂乱无比的白毛跟狮鬃似的绕脖子一圈,又丰厚而霸道地延绵至全身。
看起来,完全失去了狗的体征。
所以正如传言的那样,四足踩过之处寸草不生,因为它爪力实在太大,硬生生能将路经的野草全部踩踏进土里。
也所以,若不是看它被人牵着,我大概爬也要从这地方赶紧爬走。
它咧嘴朝我吐出它那条墨蓝色舌头的时候,目测可以一口就咬下我的头。
不过,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尽管这头‘雪狮’长得那么可怕,它身后一路随行而来的那个人,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只兀自低头看着卷在手上那条手臂粗的铁链,仿佛眼睛是长在他头顶上的,直到那巨兽喷出的鼻息快要吹到我脸上,才见他脚步一顿,抬手将链子勒了勒紧。
巨兽因此停下脚步,有些不耐地冲我发出一声低吼。
吼声如闷雷,震得地都仿佛颤了一下。遂下意识避开时,我瞥见那人用他那一浑浊得几乎看不见瞳孔的眼瞥向我,随后将链子慢慢朝后扯了两把:“二奶奶。”
声音沙沙的,仿佛锉刀在砂石上摩挲。
我朝他点了点头。
“在散心么?”
我再点头。
随后正要寻机离开,却听他紧跟着问了句十分突兀的话:“你是什么人。”
我一愣。
明知道我是燕玄如意,他为什么还要问我这么一句话?
虽心存疑问,但我没有吭声,因为虽然那头巨兽被他勒止,仍可明显感觉到它带着一股想要接近我的强烈欲望,直瞪瞪盯着我,仿佛身后主人稍一松手,它就会再次朝我逼近过来。
眼见进无门退无路,我只能沉默,并尽可能地往身后的墙壁上靠了靠紧。
他见状喃喃咕哝了句什么。似乎是在跟那巨兽交谈,然后朝它躁动不耐的身躯上轻轻拍了拍:“是我看错了,二奶奶。刚才一刹那,我以为您是那个东西所化,因此才会被二伢儿给盯上。”
“你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这次换他沉默。
此人至多四十来岁,但满脸刀刻似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比他那双眼睛所反映的实际岁数苍老许多。而那双唯一能让他看年轻些的眼睛,瞳孔则浑浊不堪,像是得了白内障,因此每当他看向我时,眼神总给人一种充满诡异的不安。
他用这双眼静静打量了我几秒钟,然后似笑非笑,将手里的铁链慢慢收拢了两圈:“这很难说,二奶奶,老奴不知道。”
说完,手里链子一晃,就见那头巨兽终于收起了对我的执着,转身往院子的那头慢慢走去。
及至快要走远,我才想起一个问题,忙对着他背影问了句:“听说有两条狗,还有一头没牵出来么?”
“还有一头有它的事要做,二奶奶。而且,伢儿们并不是狗。”
“那是什么?”
再问,他却没再回答,兴许离得远根本没听见这句问话,少顷,人已随着那兽的步伐消失在了院墙背后。
于是我便也打算往回走。
但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朝上看了眼,就见头顶上方那片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有点突兀地挂着团样子颇为奇怪的云。
最初看起来是很淡的,就像有人吸了口烟,再含着那烟对着半空吹了口气。
勾勒出一个浅灰色漏斗的形状,风一吹就能散去的单薄。
然而眨眼间它就清晰起来,晕染到浓墨,仿佛天上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对它肆意涂抹。直至那浓烈的颜色终于满溢出来,开始逐渐向外扩散,约莫也不过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当我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只见那原本青烟似的一片漏斗云,突然就像座巨大又倒扣的山,带着一股倾塌而下的阴冷,轰地朝我头顶压迫下来。
猝不及防,我被一头包围进那一道喷张着冲天气流的漩涡内,旋即那气流像道猛挥向我的拳头,嘭的下把我往半空中径直推了过去!
那个瞬间,短暂突然得令我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
不得不直面这股冲击,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面前迅速朝我逼近的那片天空,以及四周汹涌盘旋如巨浪般的乌云。
我想我完了,这是碰上龙卷风了。
当时根本无心去想为什么好端端突然这种地方会发生龙卷风,只看着身下迅速变小的那片地面,由衷惊恐地意识到,一旦这风力减弱,我跌下去立马是粉身碎骨。
谁能想到呢,还没等我死在素和甄的手里,倒是竟先要被这股妖风给弄死了。
刚想到这里,直觉风力突然减弱,我立时身子一沉,毫无招架地往下直坠过去。
坠落比飞升远要痛苦得多,虽然同样也就是一刹那的事,但当被一股巨大压力迫使人根本无法呼吸的时候,即便一秒钟都是漫长的。
漫长得几乎整个灵魂都要被从那脆弱的躯壳里给挤压出去了。
正当我因此条件反射地用力朝前伸出手,用力而徒劳地胡乱朝前抓着,试图抓住些什么的时候,非常意外,那空荡荡的漫天狂风中,竟真的被我抓到样实实在在的东西。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
它牢牢扣住了我的手掌,牢而稳固地将我一路下降的身体适时拉住,定格在离地只剩不到半米的地方。
四周依旧浓云翻腾,狂风呼啸,而这只手正是从那一团突然而至的龙卷风里伸出来的。
它稳定住我下降的势头后,就猛地开始将我往上拉。
所以没来得及开始劫后余生的庆幸,我立刻再次浑身紧张起来。
难不成是天上有什么东西想要抓我过去?
想到这一点,我急忙死命挣扎起来,毕竟离地只有半米,此时不逃难道要等再被抓上天了才逃?
谁知挣扎不到两下,那只手突然松开了我。
猝不及防地掉到地上,我刚要挣扎着爬起身,那只手却再次压下,一把按在了我的肩膀上,试图再次把我往回拉。
我想也不想立刻朝它一口咬去。
牢牢咬在那只手轮廓分明的指骨上,随后正要继续用力,突然那熟悉的线条令我一下子松了口,然后反将那只手一把握住,手指沿着手腕匆匆而上,直至探入头顶那片浓云所覆盖着的、令我再也没法继续往前探索的空间,戛然而止。
然后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我踮起脚伸长了手,在那空洞冰冷的气流里狠狠抓了两下:“狐狸……你是狐狸!”
真奇怪不是么,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就一直说不出口的两个字,被这只从龙卷风里伸出的手一个触碰,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了口。
一瞬间眼泪猛冲到眼眶,被我硬生生忍住,然后将自己头高高抬起,试图透过那一团汹涌起伏在我头顶上方的浓云,看到里面那双熟悉的眼睛。
然而无论将脖子伸得多长,头抬得多高,眼睛睁得多大,始终没能从中看到哪怕一丁点我所期盼的东西。所幸那只手依旧搭在我肩膀上,带着熟悉的体温和狐狸身上令我整天想到快发疯的香水味,一动不动地紧扣着我。
所以我用着比他多得多的力气用力将这只手抱住,害怕稍一放松,他就会随着那股龙卷风扶摇而上,飞到一个我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地方去。
“狐狸……”而嘴里只能反复说着这两个字。
怎么也没想到,当朝思暮想中的他突然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竟然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句有用的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没用啊不是么。
“的确是挺没用。不过,谁叫你是小白。”云层里突兀传来的话音令我一惊。
随即又被那声小白弄得血气一阵翻涌。
不由自主两手一松,回过神赶紧再要将狐狸的手抓紧时,那只手已倏地从我肩膀上抽离。
“狐狸!”我急忙去抓,但他食指一伸,点在我额头干脆利落地制止了我的动作:
“别再过来!既然我无法将你带走,你就只能暂时继续留在这里。”
“为什么没法带走我??”
“时间紧要,现在你我只能长话短说。素和甄同时间掌管者做了笔交易,用逆行的方式将你贯穿时空带到此地,这做法导致历史因你引出的变化而发生出无穷混乱,因此,如今即便是我,看来也已无法从这不断更改的历史中将你带走。所以你今后一切言行千万要谨慎,也务必设法让铘帮助你,将一切推回正轨。而我亦会继续去找出能越过这层障碍的方法,无论怎样,我都会……”
话到这里还没说完,天空中突然传来轰隆隆一阵雷鸣般的巨响。
紧跟着平地一阵风起,汹涌得毫不逊色于我头顶那道龙卷风,并卷起满地尘土,醒龙抬头般飞卷而上,迎着龙卷风直扑了过去!
两风交错,尽管感觉到狐狸的手迅速往我身上一档,仍是令我被一股碾压般力量重重压倒在地上。
直至力量散去总算能睁开眼时,四周汹涌围绕着的那一大团乌云和气流不见了。
狐狸的手,也不见了。
消失得如此果断干脆,天空也瞬间清朗如洗,仿佛一场大梦倏然远去。
唯有一张妖娆无比的脸凑在咫尺间的距离看着我,被阳光热辣辣照着,模糊得有点不太真切。尽管如此,那细细扑打在我脸上呼吸,所带着的温度应是真真实实的。所以我立刻张嘴想叫他一声狐狸,但很快发觉,这两个字竟又成了我嘴里的禁语。
一时焦躁,我立刻伸手过去,想把眼前这张阳光下飘忽不定的脸抓住。
但手触及的一切,只是空气而已。
飘忽不定的东西终究还是消失了,只剩下刺眼的日光径直照进我眼里,滚烫烧灼。
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哭。但用力吸了两口气,我还是对着前方正慢慢朝我走近人影笑了笑。
“老陈说刚在这附近见过你。你躺在这里做什么?”走到我边上,素和甄蹲下身看着我。
“走累了,休息会儿。”
这么牵强的借口素和甄当然是不会信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他接着要说的事,显然比这重要得多:“刚才你家中来人了,说钦差大人陆晚庭稍后不久就要来此,宣告你我两家都已被选入瓷王堂,争夺天下第一瓷。”
“是么。”
“听说得瓷王名者,将成为新一任的督陶官。”
“哦……”
“所以你爹想托我问你,是否你在出嫁当天,曾从万彩山庄内带过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出来。”
“什么样的东西是我爹认为不该带出的?”
“这我就不知了。”
“我也不知。”
“呵……”素和甄笑笑。
正要继续对我说些什么,但忽然抬起头,朝我身后方向冷冷看了过去。
这变化让我立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刚要扭头也朝那方向望去,突然头顶上方黑压压一沉,有人出其不意自背后用麻袋将我套了个结实。


第412章 青花瓷下 二十八
被蒙住了头,又被绑住了手脚,这过程之快,让我没能来得及瞧见一丁点袭击者的影子。
当我试图挣扎的时候,有人用一根绳子圈在了我脖子上,嘶的下勒到一个足够让我感受到压迫、又不至于会让我窒息的位置,然后用一种刻意压低后的声音对我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我没吭声也没再继续挣扎。
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这里,想来对方身手是十分了得的,但不知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素和甄到底还活着没。
很显然,那些人对素和甄远比对我粗暴得多,因为就在头被蒙住前的一刹,我看到一道黑影带着股劲风朝他头上猛袭了过去,而他并没能避开。
随着一声闷响,我听见他重重倒地的声音。
所以眼下形势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变奏,因为它没按照原先剧本所给出的内容出牌。
接着会发生些什么?
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时,有人一把将我扛到了肩膀上,随后几个起伏,带着我跃向了某个高处。
身子轻盈得像只放飞的鸽子,根本不在乎肩膀上还有个人的重量,一如武侠书里形容的那样飞檐走壁,虽有时会谨慎地停顿片刻,但一路上基本如入无人之境。而青天白日,偌大的素和山庄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到这几个绑架者的存在,这对比那两头神奇雪狮的传说,无疑是个笑话。
素和甄释放那两头怪物出来,原本是为了搜索潜伏在山庄里可能存在的妖怪,没想到竟然连几个飞贼也防不住。
所以我想,或许它们只是模样长得比较唬人而已。
但话说回来,避得开雪狮的鼻子也就罢了,他们到底是怎么能逃过了铘的视线?
一路胡思乱想,最终几时离开了山庄,我不晓得。
不过后面的路渐渐趋于平稳,所以我知道,他们开始行走于不需设防的开阔地。
没有了高墙和楼宇,也不需避人耳目,这些人跑得更加轻快,而边上呼啸的风带着山野里泥土和野草的气味,由此可见,应是早已远离了山庄的范围。那样约莫跑了一个多小时后,我开始感觉周围的环境变得狭窄沉闷起来,隐约能听见气流回荡在石壁上嗡嗡的声响,这么看来,现在我又被他们带进了一个仿佛山洞一样的地方。
或许空间变小后影响了这些人身手的发挥,渐渐他们不再像先前那样走得飞快,所以显得这个洞里的世界格外冗长,又因为空气稀薄的关系,我开始有点难以忍受起来。
但刚按捺不住憋闷在麻袋里悄悄挣扎了两下,驮着我的那人突然站定把肩膀一斜,猝不及防间将我扔在了地上。
随后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伴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一路迎来朗声问道:“诸位把人带来了么?”
及至到我跟前,似是吃了一惊,那老者后退了半步:“怎么……是个女人?”
绑架我的人没吭声。
正当我一动不动想仔细听听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时,头顶上麻袋唰的下被人揭开,一片火光逼近眼前,迫使我迅速低头避了避。
一瞬间几乎什么也没能看清,只依稀感到自己确实是在一个幽深的洞里,身旁一圈站着四五个人,全都黑布蒙面,一身黑衣黑裤,如几团缥缈不定的影子。
而那扯掉我头顶麻袋的绑匪身躯异样高大,仿若一座顶天立地的铁塔。
站在其间,想来应是这些人的领头者。
“原来是甄官儿的新娘子。”
认出了我的身份后,老者的脚步在我身边沙沙作响,徘徊着似在琢磨什么。随后他用力吸了口气,抬头对我身旁那名绑匪头道:“倒有些不明白了,当初说好,老汉以自家兄弟的尸身替尔等打掩护,送尔等入得素和山庄。尔等承诺必可将素和甄给带到此处,但现如今,为何带来的却是他的娘子??”
“老头你知晓些什么!”话音未落,绑匪头身后忽有人冷冷插嘴道,“素和家忒不简单,不仅有高人设下的结界,还养着两头奇兽。此番一行为了你老头,我兄弟几个险些丢了性命,能将这女人弄来已是不易,难道还要抱怨不成!”
“奇兽?几时听说他家养有奇兽,道爷莫非是指那两头藏獒不成?”
老者的话音恭敬中带着点显见的讥讽,遂令那插嘴者按抐不住一声冷笑:“肉眼凡胎,天降的神物摆在眼前,也就只能当做一头恶犬而已。”
话说到这里,许是从老者一瞬的僵硬中觉察出了怒意,我身旁那名绑匪头轻轻一抬手,止住了插嘴者正要继续的话音。随后低下头,他笑了笑对老者道:“年轻者总爱将一般事物往夸张里说,吴老莫要与小辈一般见识。只不过,此番行动的确遭遇到一些未曾预料到的障碍,因此最后只能将此女掳出,但,虽与约定的不同,能有此女在手,吴老一样可照计划办事。”
声音沙哑,几乎低不可闻,所以有效令两边争锋而对的情绪都立时平静下来。
一度又沉默了片刻,然后老者问道:“如何能照计划办事?此女自嫁入素和家,素和甄便从此对她不闻不问,若拿她作为交换条件,你以为凭素和甄对这地方的看重,他会将这女人的死活放在眼里?”
“呵呵,”不知为何,老者的问题令这绑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缓缓道:“家师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吴老只管安心照计划做便是了,若有差池,家师自会设法相帮。”
说完,见老者兀自不语,似不愿苟同,他便又再道:“家师还说,今日清早集众闹事一事,实为不妥,若将素和甄惹急,漫说你家兄弟凭白死去,那口井下之物,只怕你我从此也休想再去弄个水落石出。所以,望吴老能听一听家师的话,日后谨慎而行。”
“谨慎而行,呵,死的毕竟是我兄弟,不是他的!”
“吴老意气用事了,此话万不可当着我家师的面讲。”
“讲又如何,再如何了不得的人物,当初还不是我兄弟自小看着他长大!只不过现在……”说到这里,一时怒气攻心,老者用力咳嗽了几声。见状那绑匪头把手一拱,恭恭敬敬说了声:“既然已交差,我等就先告退了,吴老请自便。”
说罢,不等老者开口,那人将手轻轻一挥,率领众人转身大步离去。
一路走,一路上那么多的人竟没发出一丁点脚步声,好似在离地飘似的。就在我逆着周围火光努力去看清那些人离去的背影时,一只冰冷粗糙的手往我头发上一把抓来,迫使我立刻抬起头朝上望去。
这次总算将那被绑匪称作吴老的老者看得直接而清楚。
火光让他那张看起来像被刀深深刻画了无数下,皱褶密布,以致一时几乎找不到他的眼睛,直到他将一双眼皮慢慢睁了睁开,露出对蒙着层灰色雾气的细小瞳孔:“燕玄家的小丫头,倒也真有胆子嫁到素和家,知不知道素和甄向来对你家是顶看不起的。”
“父母之命。”想了片刻,我答。
“呵呵,小丫头骗谁。我只知是那小子拗不过他兄长的意愿,不得不答应下这段亲事。你也瞧见了,那一个个瓷器才是他的妻子,旁的多少活人在他眼前,对他来说都是堆走动的衣物。”
“你是吴庄对么。”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突兀将之打断。
他微微一怔,眯缝着眼半晌没有回答。
“你弟弟吴正死在哨子矿,为什么你要迁怒于素和甄?吴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既然知道他死在哨子矿,难道二奶奶不晓得他的死因?”
“我只知道他是突然死于哨子矿,之后,你就让人带着吴正的尸身到山庄里大闹。原以为你是为自己弟弟的死而泄愤,但从刚才你们那一番说法来看,原来是另有原因。但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素和甄并不是害死你兄弟的罪魁祸首,你怎么能在还未确证你兄弟死因究竟为何的情形下,盲目勾结他人潜入山庄,绑架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