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说。

“我知道。”兰斯也说。

“兰斯,”加尼隆说,“我们该不该照我们的朋友说的办?我们该不该进攻?”

兰斯本可以耸耸肩,说些模棱两可的废话。但他没这么做。

“应该,”他说,“它们上次几乎把我们打垮了。尤瑟王牺牲的那天夜里,我们胜得很险。如果我们现在不出击,我觉得下次它们准会打败我们。喔,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我们也会重创它们。但我总觉得它们能办到。咱们先看看现在能发现什么吧,然后制订个进攻计划。”

“就这样吧,”加尼隆说,“我也厌倦等待了。等我们回去以后再和我说说,我肯定完全同意。”

所以我们就这样做了。

下午,我们向北骑行,在丘陵间掩藏行踪,俯视着黑环里的一举一动。在那里,它们以自己的方式敬拜着,操练着。我估计它们的队伍有四千左右。而我们有两千五百人马。它们有妖异的怪物,飞的、跳的,还有爬的——估计就是这种东西在夜里弄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响动。而我们有强健的心灵,哈!

我需要的只是和它们的首领单独对峙几分钟。然后这整件事就能有个结果,或此或彼。我不能把这个想法告诉我的同伴,但这并非虚言。

你看,我对这里发生的事负有部分责任。是我把它搞成这样的,现在也得由我来解决,如果我能办到的话。

但我担心自己办不到。

随着那一时的冲动——混杂了愤怒、恐惧和痛苦的冲动,我释放出了这一切。结果,它的影子投射到了每一片大陆上。这便是安珀之子的血咒。

我们整夜都在侦察它们,侦察这些黑环守卫。黎明时分,我们转身离去。

结论是,进攻!

我们一路骑回城堡,身后没有敌人尾随。当我们到达加尼隆要塞后,马上开始制订计划。军队已经做好准备——也许已经准备过头了。我们决定在两周后出击。

 

我躺在洛琳身边,把一切告诉了她。因为我觉得她有权了解这些。我有能力将她通过影子送走,如果她同意的话,今晚就行。但她没有。

“我要和你在一起。”她说。

“好吧。”

我没告诉她,这场战争的成败完全取决于我。但我有种感觉——她知道一切,而且出于某种原因她对我有信心。换成是我就不会有这种信心,但这是她的问题。

“你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我说。

“我知道。”她说,而我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就是这样。

我们聊了些别的话题,之后便睡了。

 

她做了个梦。

早晨,她对我说:“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我问。

“即将到来的战争,”她对我说,“我看到你和带角者战斗。”

“谁赢了?”

“我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我做了件事,也许能帮到你。”

“我真希望你没这么做,”我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然后我梦到自己死了,不久以后。”

“让我带你去一个我认识的地方吧。”

“不,我属于这儿。”她对我说。

“听着,我不想假装拥有你,能够主宰你。”我说,“但无论你梦到什么,我都能把你解救出来。我有这种能力,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不会离开这儿。”

“你是他妈的笨蛋。”

“让我待在这儿。”

“随你便…听着,我甚至可以把你送到卡巴去。”

“不。”

“你是他妈的笨蛋。”

“我知道。我爱你。”

“…还蠢得厉害。那个词是‘喜欢’,记得吗?”

“你会做到的。”她说。

“去死吧。”我说。

接着她哭了,轻轻地抽泣,直到我再次满足她为止。

这就是洛琳。

 

 

CHAPTERⅢ

 

 

清晨,我忆起诸般往事。我想到兄弟姐妹们,仿佛看到他们正在玩牌,但我知道不可能有这种事。我想起在绿林私立医院的觉醒,想起安珀之战,想起自己走进芮玛的试炼阵,想起和茉伊发生的故事——现在她也许已是艾里克的人。这天早晨,我想起了布雷斯和兰登、迪尔德丽、凯恩、杰拉德和艾里克。当然,我说的是决战前的早晨,我们正在黑环附近的丘陵地带扎营。来的一路上我们曾遇到几次袭击,但都是些小规模的游击骚扰。我们解决了敌人,继续前进。到达预定地点,我们支起营帐,安排好卫兵,开始休息。一夜无事。我醒来时,猜想着兄弟姐妹们是否也想起了我,就像我想起他们一样。这是个很令人沮丧的念头。

我独自进入一片小树林,在头盔里装满肥皂水,开始刮胡子。接着,我慢慢穿好自己那套破旧的衣服。如今,我又变得坚如磐石,黑如泥土,悍如狱火。今天将是决战的日子。我戴好头盔,穿上锁子甲,扣上腰带,挂好格雷斯万迪尔,接着用一枚玫瑰银扣在颈项前系好斗篷。这时一名传令兵跑来找我,告诉我一切都已做好准备。

我吻过洛琳——她坚持要跟来,接着骑上一匹名叫星辰的杂色马驹,向前哨阵地骑去。

我在那儿找到了加尼隆和兰斯。他们说:“我们准备好了。”

我找来手下的军官,向他们下达简令。他们行过军礼,调转马头,骑向自己的队伍。

“快了。”兰斯点燃烟斗,说道。

“你的胳膊怎么样?”

“很好,”他回答,“昨天你推拿一番之后,好得不得了。”

我打开头盔面罩,点起烟斗。

“你刮了胡子,”兰斯说,“少了胡子,我都认不出你了。”

“这样戴起头盔来比较方便。”我说。

“祝我们好运吧。”加尼隆说,“我不知道此地有什么神祗,但不管有谁愿与我们同在,我都欢迎。”

“这里只有一个上帝,”兰斯说,“我向他祈祷,愿他与我们同在。”

“阿门。”加尼隆说完,点起烟斗,“为了今天。”

“今天属于我们。”兰斯说。

“是的。”我说。此时太阳搅动着东方的地平线,让鸟儿唱起晨曲。“这一天确实有那种属于我们的感觉。”

我们抽完烟,清空烟锅,别在腰带上。接着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将盔甲系紧扣好。最后加尼隆说:“我们上吧。”

我的军官们依次向我报告。队伍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们列队走下山坡,在黑环外集结。那里面死气沉沉,毫无动静,也看不到敌军。

“我在想科温。”加尼隆对我说。

“他与我们同在。”我告诉他。他看着我,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好像第一次注意到那朵玫瑰,接着猛地点点头。

“兰斯,”当我们的队伍集结完毕后,他说,“传令。”

兰斯抽出长剑,喊道:“冲锋!”呐喊声在我们耳边震响。

 

前队五百人,全是骑兵。在黑环里,我们前进了半英里,什么也没碰到。一队黑骑兵蓦地出现,我们迎了上去。五分钟后,他们溃退,我们继续前进。

这时,雷声大作。

闪电破空,雨点落下。

黑环里厚积的雨云终于爆发。

一小列步兵挡住我们的去路,坚守在前,大多是长矛兵。也许所有人都闻到了陷阱的味道,但我们还是向前冲去。

一队骑兵从侧翼袭来。

我们调转队形,战斗开始白热化。

大约二十分钟后…

我们坚持阵地,等到主力队伍到达。

接着,剩下的两百多骑兵继续前进。

人。我们杀的和杀我们的都是人——脸色灰沉表情阴郁的人。我要的是别的东西。一个就行…

他们那个超自然的鬼蜮一定存在某种补给问题。有多少魔鬼能经过通道来到这里?我不清楚。但用不了多久…

我们骑上一道山坡,山下远远躺着一座黑色要塞。

我举起剑。

我们冲下去,它们攻上来。

它们嘶叫着,喑鸣着,扑打着翅膀冲过来。我知道这意味着它的人已经不多了。格雷斯万迪尔在我手中化作一团烈焰,一道闪电,一架便携式行刑电椅。我尽可能杀戮所有靠上来的敌人,它们死后都会燃烧成灰。我看到右侧的兰斯在敌阵中搅起了类似的波澜。喘息之间,他还低声咏诵着什么。是在为死者祈祷,毫无疑问。在我左边,加尼隆也在奋勇搏斗,他的战马身后留下了一道燃烧的火焰。闪电掩映下,城堡渐渐逼近。

我们约一百骑继续前进,让那些狰狞怪物横尸路边。

到达城堡门口时,我们遇上一队由人类和怪物组成的步兵,随即发起冲锋。

它们数量占优,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也许我们冲得比自己的步兵团快太多了。但我不这么想。就我所见,此时此刻,时间最为紧要。

“我要冲进去!”我喊道,“它在里面!”

“它是我的!”兰斯说。

“你们谁都可以!”加尼隆砍杀着周围的敌人,高声说道,“有机会就冲过去!我会跟上的!”

我们杀着。我们杀着。我们杀着。战斗的形势渐渐倒向它们一边。那些略具人形的丑怪之物,夹杂在人类部队中,压迫着我们。我们被挤成一团,抵抗着四面八方的攻击。终于,满身泥泞的步兵队赶到了,反击开始。我们再次杀向大门,这次成功了,四五十名骑兵冲了过来。

我们穿过城门,杀向驻守内城的敌军。

十几名骑兵最终到达黑塔脚下,面对最后一群卫兵。

“上啊!”加尼隆喊道。我们跳下战马,冲进敌阵。

“上啊!”兰斯喊道。我猜他们是在对我说,或者是对彼此。

我把它当作是在对我说。我冲出激战的人群,跑上楼梯。

它应该在那儿,在塔顶,我能感觉到。我必须面对它,然后击败它。我不知道能否办到,但我必须试试,因为只有我知道它的真正来历——它是被我送到这儿来的。

我跑到阶梯尽头,遇上一扇厚重木门。我试着推了一下,但它是从里面拴上的。所以我用尽全力一脚踹去。

大门向内轰然倒下。

我看到它站在窗口,人形的身体上穿着轻甲,魁伟的肩膀上顶着山羊的头颅。

我走过大门,停住脚步。

门倒下时,它扭头看了过来。此刻,它寻找着我隐在头盔之后的双眼。

“凡人,你走得太远了,”它手握长剑,说道,“也许你并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