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加上好老师。”

“…你抬着兰斯走了那么远,还杀了两个畜生…”

“故事总是越讲越玄。”

“但我看过你练习。你比其他人都强。所以加尼隆才会让你享受和他一样的待遇。看到好东西时他总能认出来。我有很多朋友都是剑士,我也看过他们的练习。我敢说,你能把他们切成肉沫。人们说你是个好教练。他们喜欢你,但你也让他们害怕。”

“我怎么吓着他们了?因为我很强壮?可世上有很多强壮的人。因为我可以连续挥剑很长时间?”

“他们猜你身上有些超自然的东西。”

我大笑起来。

“不,我只是第二好的剑士。抱歉,也许是第三。但我更努力。”

“谁比你好?”

“安珀的艾里克,也许吧。”

“他是谁?”

“一个超自然的生灵。”

“他是最好的?”

“不。”

“那谁是?”

“安珀的本尼迪克特。”

“他也是超自然的?”

“是的,只要他还活着。”

“真奇怪,那你又是什么?”她说,“告诉我吧,你也是个超自然的家伙吗?”

“再来杯葡萄酒吧。”

“它已经让我头晕了。”

“那很好。”

我倒满酒。

“我们会死的。”她说。

“早晚的事儿。”

“我是说在这儿,很快,在和那东西的战斗中。”

“你为何这么说?”

“它太强了。”

“那你为什么还待在这儿?”

“我没地方可去。所以我才求你带我去卡巴。”

“也是你今晚到我这儿来的原因?”

“不。我来这儿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个一度停止锻炼的壮汉。你是在这附近出生的吗?”

“是的,在林子里。”

“你为何与这些人混在一起?”

“为什么不?总比一天到晚脚上沾满猪粪强。”

“你从没有过自己的男人吗?我是说固定的。”

“有。已经死了。他就是那个发现…怪圈的人。”

“我很抱歉。”

“我无所谓。只要他能借到或是偷到足够的钱,就会去喝个半死,然后回家来打我。我很高兴来到加尼隆。”

“所以你觉得那东西太强了,我们注定要失败?”

“是的。”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觉得你错了。”

她耸耸肩。

“你会和我们一起战斗?”

“恐怕是这样。”

“没人知道最后会怎样,就算知道也不会说。这可能很有意思。我想看你和那个羊人打一场。”

“为什么?”

“因为它似乎是黑环的领袖。如果你杀了它,我们的机会要大得多。也许你能做到。”

“我必须去做。”我说。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是的。”

“私人的?”

“是的。”

“祝你好运。”

“谢谢。”

她喝干葡萄酒,我又给她倒上一杯。

“我知道它是个超自然的生物。”她说。

“咱们说点别的吧。”

“好的。但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说。”

“等到明天早上,拿杆枪,骑匹马,教训一下那个大个子骑兵军官哈拉尔德。”

“为什么?”

“他上礼拜打过我,就像那些贵族首领常干的一样。你做得到吗?”

“行。”

“你会去做吗?”

“为什么不呢?他就等着吃苦头吧。”

她走过来靠在我身上。

“我爱你。”她说。

“胡扯。”

“好吧。这样说如何,我喜欢你?”

“挺不错。我…”

突然,一股冰凉的酥麻感沿着我的脊柱升起。我绷紧全身,让脑子保持一片空白,以抵御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有人在找我。毫无疑问,是安珀家族的一员,而且他在使用我的主牌或是其他类似的东西。就是这种感觉,我绝不会搞错。如果是艾里克,那我必须承认他比我想象的更有胆量,我们上次联系时,我几乎把他的脑子炸开了花。不可能是兰登,除非他能从牢狱里逃掉,我对此不抱希望。如果是朱利安或是凯恩,那就见鬼去吧。布雷斯大概已经死了。本尼迪克特也是。剩下的是杰拉德、布兰德和我们的姐妹们。这些人里,只有杰拉德可能对我抱持善意。所以我极力抗拒着这股刺探。我成功了。这大概花了五分钟,当它结束时,我浑身颤抖,大汗淋漓。洛琳一脸惊异地看着我。

“出了什么事?”她问,“你还没喝多少,我也没有。”

“只是个偶尔发作的寒病,”我说,“是我住在那些岛国时染上的。”

“我看到一张脸,”她说,“也许是在地板上,也许是在我的脑海里。那是张老人的脸。他衣服的领口是绿色的,脸看上去和你很像,不过胡须灰白。”

我扇了她一巴掌。

“你在撒谎!你不可能…”

“我只是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别打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谁?”

“我想那是我父亲。天哪,这太古怪了…”

“出了什么事?”她再次问道。

“一种病,”我说,“偶尔发作。发作的时候,别人就会觉得他们在城堡的墙上或地上看到我父亲。不用怕,这病不传染。”

“胡扯,”她说,“你在骗我。”

“没错。但请忘掉这件事。”

“我为什么要忘?”

“因为你喜欢我,”我对她说,“记得吗?还因为我明天要替你去教训哈拉尔德。”

“说得对。”她说。我又哆嗦起来,她从床上拿过一条毯子,披在我肩上。

她递过一杯酒,我一饮而尽。她在我身边坐下,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我也用手抱住她。狂风乍起,在窗外不断嘶叫。我听到急促的雨声随之而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什么东西在敲百叶窗。洛琳轻声呜咽。

“我不喜欢今晚发生的事。”她说。

“我也不喜欢。去把门栓上好,它现在只是挂上而已。”

她照办了,我挪了挪我们坐的椅子,让它面向屋里唯一的窗户。我又从床底下取出格雷斯万迪尔,从剑鞘中拔出。接着我熄灭屋中所有的灯火,只留了右手边桌子上的一根蜡烛。

我重新坐好,宝剑横在膝上。

“你在干什么?”洛琳走过来,坐在我左边,问道。

“等待。”我说。

“等什么?”

“我也说不好,但肯定是今晚。”

她浑身颤抖,靠得更近了。

“你知道,也许你最好离开这儿。”我说。

“我知道,”她说,“但我不敢出去。如果我待在这儿,你还能保护我,对吗?”

我摇摇头。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保护自己。”

她摸了摸格雷斯万迪尔。

“多美啊!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剑。”

“世上再没有这样的剑了。”我摆弄着格雷斯万迪尔,它每转过一个角度,落在剑上的光都会反射出不同的色彩。有时剑身上仿佛涂抹着非人的橘红之血,接着它又会变得清冷苍白,仿佛冰雪或是女子的乳房。每次凉意袭来,它都在我手中颤动。

我想知道,刚才那次联络中,洛琳是怎么看到那个人的,甚至连我自己都没看到。她不可能只靠幻想就臆造出如此相似的形象。

“我觉得你有点古怪。”我说。

洛琳一时无语,烛光闪动了四五次之后,她才开口说:“我有点预视的能力,我母亲比我强,人们说我的祖母是个女巫,不过我对这种事一无所知。好吧,确切地说是知道得很少。我已经好几年没用过它了。它让我失去的东西总是比得到的多。”

接着她又一言不发。我问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用魔法得到了第一个男人,”她说,“看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如果我没这么做的话,得到的肯定要比这好得多。我想要个漂亮的女儿,所以我又用了一次…”

她突然止住话头,我发现她在哭泣。

“怎么了?我不明白…”

“我以为你知道呢。”她说。

“不,我不知道。”

“她就是第一个死在黑环里的女孩。我以为你知道…”

“我很抱歉。”

“我真希望自己没有这种能力。后来我再也没用过。但它却不放过我。它总给我带来梦境和预兆,可它揭示的事情都是我无力改变的。我希望它离开我,去毁别人!”

“这是它做不到的事情之一,洛琳。我恐怕你注定和它纠缠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

“过去我认识像你这样的人,仅此而已。”

“你也是其中之一,对吗?”

“是的。”

“那你现在就能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对吗?”

“是的。”

“我也是。你知道它想做什么吗?”

“它在找我。”

“对,我也感觉到了。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试试我的力量。它知道我在这儿。如果我是加尼隆的新盟友,那它一定在揣测我代表着什么,我是谁…”

“是带角者吗?”

“我不知道。但我猜不是。”

“为什么不是?”

“如果我真是那个将要毁灭它的人,那么,除非它是个蠢货,否则不会到敌营来找我——我在这儿占尽优势。我敢说找我的是它的某个奴仆。也可能是我父亲的鬼魂…我说不清。如果它的奴仆找到我,识破我的真名,那它就会知道该做什么准备。如果这奴仆找到我,杀了我,那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如果我杀了它,带角者就会对我的力量有更多的了解。无论结果如何,它都会占据上风。所以说,它干吗要在游戏的这个阶段,拿自己长角的脑袋冒险?”

我们在这间暗影幢幢的房间里等待着。时间随着蜡烛慢慢融化。

她问我:“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它找到你,识破你的真名…什么真名?”

“那个几乎未在此地出现的身份。”我说。

“你觉得它会通过某种方式看出你的来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