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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告诉你我所能看到的局势。当然,肯定还有很多我看不到的事。我已经被隔绝在情报网之外很久了。”
“你一定要赢!”接着,她突然问道,“爷爷会帮你吗?”
“我不抱希望。但他的决定会左右时局。我现在知道他还活着,也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不求帮忙。他不反对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而且只要我的行动快速、有效、成功,他就不会反对我。我发现了你的存在,这肯定会让他不高兴,但当他发现我对你没有恶意时,这就没关系了。”
“你为何不利用我?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是的。但我发现自己喜欢你,”我说,“所以这不可能。”
她不禁大笑。
“我把你迷住了!”她说。
我也笑起来。
“是的。通过你独特精巧的方式,用你的剑。”
突然间,她脸色阴沉下来。
“爷爷明天就回来,”她说,“加尼隆跟你说了吗?”
“是的。”
“这对你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我计划在他回来前就拍拍屁股走人。”
“那他会怎么做?”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因为你出现在这儿而勃然大怒。接着他一定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以及你告诉了我多少关于自己的事。”
“我该怎么回答他?”
“关于你如何回来的问题,跟他说实话。这会让他重新考虑一些问题。关于你自己,就说你女性的直觉让你对我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所以你跟我说的台词和跟朱利安、杰拉德说的一样。至于我的去向,加尼隆和我借了套马拉货车到镇上去了,就说我们不用多久就回来。”
“那你真正的目的地是哪里?”
“就是镇子,停留片刻,但不会回来。我必须尽量拉大领先优势,如果相隔时间不长,本尼迪克特就能通过影子追踪我。”
“我会帮你尽可能拖住他。你走之前会来和我道别吗?”
“我本想把这次谈话留到早晨。你的失眠倒让它提前了。”
“那我真为这次失眠感到高兴。你准备如何征服安珀?”
我摇摇头说:“哦,亲爱的黛拉。所有诡计多端的王子都有几个小秘密,这就是我的秘密之一。”
“我可真没想到,在安珀有那么多的猜忌和阴谋。”
“为什么?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这样的冲突,只是形式不同罢了。它们总在你周围蠢蠢欲动,因为所有世界都是安珀的倒影。”
“真难理解…”
“总有一天你会的。现在暂且把它放到一边吧。”
“那就给我说点别的吧。虽然还没经过试炼阵,但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穿越影子了。就跟我详细说说应该怎么做吧,我想尽量熟练掌握它。”
“不!”我说,“在你准备好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把影子当儿戏的!即使你通过了试炼阵,影子也是危机四伏的地方。在那之前,盲目行动只是犯傻。你很幸运,但不要再试了,我很想帮你,但绝不会给你讲任何有关影子的事。”
“好吧!”她说,“抱歉。我想我可以等。”
“我想你可以。不生气吗?”
“不。还好,”黛拉笑着说,“我猜它们对我没好处。你一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我很高兴你这么在乎我。”
我咕哝了几声,以示反驳。黛拉伸出手,抚摸着我的面颊。我转过头,她也慢慢扭过头来看着我;她收敛笑颜,明眸半闭,朱唇轻启。接吻时,我感到她用双臂揽住我的颈项和双肩,我也用类似的方式抱住了她。我的讶异沉溺于甜蜜,让位给温暖舒适和些许兴奋之情。
如果本尼迪克特发现这事,可不仅仅是对我发怒这么简单了…
CHAPTERⅦ
货车吱嘎作响,声音单调恼人。此时日已西坠,但仍将灼热的光流无穷无尽地浇在我们身上。车上的箱箱罐罐中间,加尼隆鼾声不断,这种吵闹声让我嫉妒不已。他已经睡了几个小时,可我却是第三天没有合眼。
我们已经离开城市大约十五英里,正向东北方前进。道尔没能彻底完成我的订单,加尼隆和我说服他关了店,加速生产,这导致我们延误了该诅咒的几个小时。我当时太激动,实在睡不着,可现在又没法睡,因为我必须制造穿越影子的道路。
我抑止住疲惫和即将到来的夜晚,找了几片云为自己遮荫。我们正走在一条满是深深车辙的干泥路上,难看的黄泥在车轮下破裂粉碎。棕色的野草无力地趴在两侧道旁,树木低矮丑怪,树皮粗粝厚实。沿途到处是裸露出地面的岩层。
我为道尔的货付了大价钱,还特地买了只漂亮的手镯,第二天差人送给黛拉。此刻剩下的钻石挂在我的腰间,格雷斯万迪尔近在手旁。星辰和火龙步伐沉稳有力。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我不知道本尼迪克特是否已经回家,也不知道他会被我布下的迷阵蒙蔽多久。我尚未摆脱他的威胁。本尼迪克特可以循着踪迹,穿越影子,追踪很远以外的目标。而我又没能拉开距离。但我别无选择。我需要马车,所以只能保持现在的速度。而我此刻的状态也无法再次进行急速穿越。我谨慎小心地控制着转换的速度,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感官愈发迟钝,疲劳也在积聚。我指望逐渐积累的变化和距离可以在本尼迪克特与我们之间架起一道壁垒,也希望不久以后,这屏障可以变得无法穿越。
在接下来的两英里,我将时间从午后拉回正午,但仍留着头上的层云。因为我想要的只是光线,而非热量。接着,我努力捕到一丝微风。它会增加降雨的概率,但这也值得。你总不能占尽好处。
我抗拒着睡意,也抗拒着唤醒加尼隆的冲动。让他赶车本来可以单纯从距离上拉开一些差距,而我也能稍微睡一下。但我不敢这么早就冒这个险,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需要更多光亮,可我更需要一条好路,我已经受够了这天怒人怨的黄泥路。我还得调整一下云层,同时必须时刻牢记要去的地方…
我揉揉眼,深吸几口气。种种思虑纷至沓来,在我脑子里打转。蹄声得得,马车吱嘎,这些有规律的声音开始产生一种催眠作用。我已经对永无休止的震动和摇晃感到麻木了。我的脑袋直往下栽,手里松松垮垮抓着的马缰已经掉过一次。幸好星辰和火龙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过了一阵,我们驶上一段长长的缓坡,进入上午的时段。此时天空变得阴沉,又走过几英里的路程和半打崎岖弯道,密集的云盖才消散了些。一场暴雨可以让这条路瞬间变成泥河。这个念头实在让人畏惧,我把天空放到一边,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道路上。
我们遇到一座架在干河床上的废桥。对岸的道路更加平整,也没那么黄。我们不断前行,它逐渐变黑、变宽、变硬,道旁的草地也有了绿意。
终于,天空开始落雨。
我挣扎片刻,不肯放弃这青葱草地和又黑又易走的道路。我开始头疼,但还没走出四分之一英里,阵雨就停了。太阳再度出现。
太阳…哦,是的,是太阳。
马车吱吱嘎嘎继续前进,终于来到一条下坡道前,它崎岖蜿蜒,藏进更加青翠的树木之间。我们走入一个凉爽的山谷,又跨过一座小桥,这次桥下的河床中有一道涓涓溪流。因为脑袋不断地往下栽,我决定把缰绳缠在手腕上。很长一段路程中,我一直全神贯注,矫正着,调整着…
在我右侧的树林里,鸟儿们试探着晨啼,草茎和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空气中透着清凉,晨光斜过树梢,撒下斑驳光影…
但我困乏的身体不会被这个万物复苏的影子所蒙蔽,而且我终于高兴地听到加尼隆在翻动身体,然后传来他的咒骂声。如果他还不起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弄醒他了。
足够了。我轻轻勒了下缰绳,两匹马会意地停下脚步。马车此时还在一条坡道上,所以我拉下车闸,然后掏出一个水瓶。
“嗨!”我喝水时,加尼隆喊道,“给我留点!”
我转身把瓶子递给他。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对他说,“我必须睡上一会儿。”
他一气喝了半分钟,然后猛吐口气。
“行,”他摆腿从货车旁跳了下去,“但得等会儿。生理需求。”
他走下道旁,我爬到后面的货车里,仰躺在他刚才躺过的地方,把斗篷卷起来当枕头。
片刻之后,我听见他爬上驾驶座,接着松开车闸,马车一晃,继续前进。我还听见他吆喝了几声,轻轻甩了下缰绳。
“现在是早晨?”他冲着后面问我。
“对。”
“天哪!我睡了一天一夜!”
我笑了几声。
“不。我做了点影子变换。”我说,“你只睡了六七个小时。”
“我不明白。但无所谓,我相信你。我们现在在哪儿?”
“还在往东北走,”我说,“离阿瓦隆差不多二十英里,离本尼迪克特那儿大约十几英里。当然,我们也穿越了许多影子。”
“我现在该干什么?”
“一直沿着路走。我们需要拉开差距。”
“本尼迪克特还能追上我们?”
“我想是的。所以我们还不能让马匹休息。”
“好吧。还有什么我应该小心的吗?”
“没了。”
“我该何时叫醒你?”
“永远别叫。”
我等待着意识慢慢消解,加尼隆再没说话。我又想起了黛拉。我这一整天都在翻来覆去地想她。
在我来说,那件事绝非蓄意而为。我甚至没把她看成一个女人,直到她钻进我怀里,才帮我修正了这个看法。转瞬之间,我的脊髓神经就开始主导一切,被称为思考的行为直接简化成了本能冲动——就像过去弗洛伊德跟我说过的一样。我不能迁怒于酒精,因为我根本没喝多少,毫无醉意。我为何要迁怒于它或别的东西呢?因为我觉得有些负疚,这就是原因。她与我亲缘甚远,我没有真正把她当成血亲。负疚感与此无关。我也没觉得占了黛拉的便宜,她向我求爱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现在的形势让我开始质疑自己的动机。当我第一次和她交谈,带她穿行在影子之中时,心中所想的不只是赢得信任和几分好意这么单纯。我当时试图离间她对本尼迪克特的忠诚、信任和爱意,把它们转到自己身上。我想让她站在我这边,在一个也许会变成敌营的地方培养一个可能的盟友。我曾希望在情况变糟、有所需要之际,能够利用她。所有这些都是实话。但我实在不愿相信竟和她发展到这一步。我猜这其中还有几分真心实意,这更让我感觉不适,而且相当不光彩。为什么会这样?过去,我曾在许多世界上做过一大堆比这恶劣十倍百倍的事,可从没为之苦恼。我跟这念头相互角力,不肯承认它,但其实已知道答案。我在乎黛拉,就这么简单。这和我与洛琳之间的感情不同,那是发生在两个饱经沧桑的男女之间,带有厌世感的惺惺相惜;这也不同于我在第二次接受试炼前,与茉伊之间轻率的肉体关系——完全不同。最不合逻辑的是,我才认识她几天而已。我是个身后背着数百年历史的男人。然而…这数百年中我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我甚至早已忘记这种情感,直至今日。我不想爱上她,现在不行,日后还有可能。但最好是永远不要。她跟我一点也不合适。她还是个孩子,所有事都想去尝试,觉得所有事都那么新奇迷人,可所有这些事我早已做过。不,这一点也不合适。我绝不能爱上她。我不能让自己…